宋柏楊這才回過神來。

    他用很認(rèn)真的語氣，“我有話想和你說?！?/br>
    周池嶼沉默了片刻，“那你說吧?！?/br>
    “我想單獨和你說?！彼伟貤羁聪蛑艹貛Z的眼睛，像是下定某種決心，他詢問對方，“你能出來一下嗎？”

    周池嶼沒有立刻答應(yīng)。

    他問：“很重要嗎？”

    宋柏楊說：“很重要。”

    周池嶼想了想，還是放下手中的筆，丟下了攤開在桌上的、還沒做完的試題。

    同時嘆了一口氣，感覺自己又一次妥協(xié)了，“好吧。”

    無奈于自己明明昨天還在想，最近幾天再也不要搭理宋柏楊了，看到對方的臉就心煩。

    只是沒想到自己定下的行為準(zhǔn)則竟然就這樣輕易地動搖了，因為對方幾句輕飄飄的、模棱兩可的、不痛不癢的話。

    真沒出息。

    “借過一下?！敝艹貛Z起身，對自己的同桌說。

    宋柏楊靠在教室外的墻壁上等他。

    周池嶼也像以前一樣，習(xí)慣性地追隨宋柏楊的腳步，因為他總是那個慢一步的人，也是那個主動靠近的人。

    還沒有考完十級的素描早就已經(jīng)默認(rèn)荒廢，還沒有學(xué)完的吉他曲譜也覺得索然無味，很多事情周池嶼在中途就放棄了，他的三分鐘熱度一直都蟄伏在身體的基因里。

    卻意外地在所有和宋柏楊有關(guān)的事情上失效。

    除去學(xué)習(xí)，暗戀成為第二件周池嶼堅持下來的事情。

    真不可思議。

    宋柏楊往樓梯下走，周池嶼也跟著往樓梯下走，沒有人說話，他們一起艱難地維系著罕見的沉默。

    周池嶼唯一感到慶幸的是，這次終于不是自己主動，宋柏楊才是那個主動提出有話要說的人，那他也就不需要為眼前的冷場負任何責(zé)任。

    極目遠眺，弧狀的太陽漸漸下墜，底端變成一條橙黃色直線，變成地平線的一部分。

    很快，明黃的頂端也融入地平線里。

    不知道沉默地走了多久，只知道夜色慢慢地爬上天空的一角，天開始悄悄變黑。

    周圍的景色從水泥覆蓋的教室樓梯轉(zhuǎn)角，變成偏僻的校園小路，一排黑色的復(fù)古風(fēng)的鐵柵欄，高聳的常綠樹木和暫時閑置不用的教學(xué)樓。

    還有腳邊幾片飄落的樹葉。

    耳邊傳來幾聲清脆的鳥鳴。

    緊隨其后，熟悉的聲音終于響起。

    “方文澤的事情我終于解決了?！?/br>
    他終于等到了宋柏楊的第一句話。

    但是下一瞬，周池嶼陡然止住腳步。

    他反應(yīng)過來了。

    周池嶼怔怔地看著宋柏楊，他覺得自己壓在心底不愿承認(rèn)的期待果然是荒謬的——明明是兩個人的聊天，為什么會出現(xiàn)第三個人的名字？

    好像自己又被戲弄了。

    就跟之前許多次在宋柏楊的靠近下，萌生出對方也喜歡自己的錯覺一樣。

    周池嶼轉(zhuǎn)身就走。

    果然他就不應(yīng)該來。

    手腕卻被一把宋柏楊攥住了，“你能先聽我說完嗎？”

    周池嶼低頭，視線落在宋柏楊攥住自己手腕的右手上，“放開?！?/br>
    “不放。”

    相反，宋柏楊握得更緊了。

    他低聲說：“放你走你就不會回來了?！?/br>
    周池嶼霎時僵在原地。

    下一秒，他感覺到攥住手腕的那只手朝前方用力拉了一下，于是他跌進了宋柏楊的懷抱里。

    緊接著手腕上的壓迫感消失了，他被宋柏楊用雙手環(huán)住了腰，對方的下巴隔著幾層衣服放在他的右肩上，竟然硌得有些發(fā)癢。

    宋柏楊說話的時候，呼吸從他的耳側(cè)掠過。

    “別生氣了?！?/br>
    宋柏楊低聲重復(fù)，“別生氣了好不好？”

    “……”

    “那件事我知道我找你商量，你一定會生氣，所以我沒有和你提過一個字?？墒俏也徽夷闵塘浚趾孟裨诳桃饫渎淠?，你也會生氣。”宋柏楊有些不知所措，他閉上眼睛，小聲說道，“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辦了，那我在結(jié)束之后第一時間向你道歉，你可不可以不生氣了？”

    周池嶼聽懂了。

    他知道宋柏楊話里“那件事”指的是什么。

    沒有明說，或許在刻意避免提及方文澤三個字。

    “你肯定要覺得我多管閑事，我也覺得我在多管閑事，管到頭來反而給自己惹了一堆麻煩。”宋柏楊緩緩呼出一口氣。

    “但是也會有那么一點點、那么一丁點的好處吧？”宋柏楊悶聲說，“如果我不多管閑事，我就不會這么早認(rèn)識你了。”

    周池嶼垂眸。

    他也知道宋柏楊在說第一張有問題的月考排名表，在說兩人一起去老劉辦公室查成績的事情。

    但是他第一時間想到的卻是，高一開學(xué)沒多久，夏末的籃球場，宋柏楊幫自己擋下的那個籃球。

    周池嶼還是沒有說話。

    于是仍舊只有宋柏楊在說。

    他的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先是嘗試發(fā)出了幾個音節(jié)。

    “其實我——”

    卡住了。

    罕見的語無倫次。

    還有些莫名的緊張，“我今天找你，只想和你說——”

    又卡了一下。

    深呼吸一次，宋柏楊慢慢地摟緊了雙臂，他咬咬牙，終于脫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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