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也奇怪，自打遇見慈度之后，蓮華再也沒遇上過暗殺，不知是他們忌憚慈度的身份，還是師父故意帶著她避開那些異教徒的追蹤。

    在慈度身邊的兩年時(shí)間，是蓮華自五歲以來最自在的時(shí)光。

    佛子帶著他的徒弟四處行走，一路行善。背地里蓮華暗中和教內(nèi)通著消息，聯(lián)絡(luò)著父親的親信，準(zhǔn)備親自報(bào)仇。

    是誰當(dāng)教主都好，蓮華暗自下決定到，只要?dú)⒘擞易o(hù)法，她就改換身份，再也不做這波斯圣女。她就想跟著慈度，哪怕是隨他一起修行。

    收到教主病危，請圣女速歸的消息時(shí)，慈度正帶著她在一處山間小廟中清掃。她把慈度支開去清掃大殿，從西域鷹腿上拆下的信件。

    放走信鷹后蓮華久久無言。

    她心頭暢快，這是她報(bào)仇的最好時(shí)機(jī)；她也失落不舍，她必須離開慈度看，回到那漫漫黃沙之中，若成，她還有和他再續(xù)緣分的機(jī)會(huì)，若不成，白骨一具，不知短暫的師徒情分是否能叫他為她收尸。

    前殿，慈度透過窗外看著西域鷹離開，靜靜地站了許久。

    第二天，慈度便把蓮華早早叫了起來。

    他不知為何去買了兩匹馬，看著便是千里良駒。蓮華還帶著困意，“師父，怎么突然要騎馬了？”

    “嗯，因?yàn)橐湍慊厝??！?/br>
    蓮華猛地睜開眼。

    “來不及準(zhǔn)備太多東西了，路上再買吧?！?/br>
    他沒有多解釋，翻身上馬回頭看她，“快些，  徒弟?！蹦嬷猓徣A甚至看不清慈度的表情，只見他全身都泛著一圈光暈，臉卻被一層白光遮蓋得不甚清楚。

    蓮華沉默著，跟在他身后，兩人朝西策馬而去。

    “師父，你知道我是誰？”

    “圣女殿下，久仰?！?/br>
    “……我不喜歡你這樣叫我，你還是叫我蓮華吧?！?/br>
    “好?！?/br>
    “師父，你去過西域嗎？”

    “未曾。”

    圣火不熄，耀耀其世。憐吾眾人，圣光永照。

    諸法從緣起，如來說是因。

    把蓮華送到圣山不遠(yuǎn)處的時(shí)候，已是夜半。

    圓月高懸，照亮兩人兩馬，也照亮了蓮華的淚水。

    “師父……”

    蓮華啞著嗓子喚他。

    她已經(jīng)換上了圣女的服飾。她的肩頸如脆弱蝶翼，雪膚在紅衣的襯托下更為灼眼，金飾墜在她裸露的腰間晃動(dòng)，叫慈度不敢直視。

    她的腳踝上系著腳鏈，兩顆金鈴隨著她的動(dòng)作輕撞，發(fā)出悅耳的脆響。

    慈度感覺自己的心也隨著那鈴聲顫抖起來。

    他突的想起之前在西南山林里見過的歡喜佛相。

    天竺佛教中的“欲天”和“愛神”，男身與女身赤身裸體，緊緊相貼，交合在一起。

    慈度知道那是藏傳密宗的本尊身，但還是羞得雙眼緊閉，口中誦經(jīng)不斷，把一邊笑個(gè)不停的蓮華扯著走出廟外。

    那尊佛像在他腦海中逐漸清晰起來。剎那間，佛子的佛心大亂。

    “師父，我，等我不想當(dāng)圣女了，你會(huì)來接我嗎？”

    他回過神，垂眼不敢看蓮華，“嗯?！彼桓医釉挘卵矍暗呐影l(fā)現(xiàn)自己的異樣。

    “那，那我走了。師父，一路保重，祝我們早日相見?！?/br>
    蓮華哭的那么厲害，卻又用力撐起笑容，在原地看著慈度上馬。

    慈度只覺得自己胸腔里的那顆東西好像已經(jīng)不屬于自己了。

    他的心是蓮華的。不然怎么解釋，心跳的那么快那么劇烈，恨不得沖破他的血rou融進(jìn)蓮華的身軀里。

    他又下馬，把自己掛在脖子上的金蓮項(xiàng)鏈摘下來遞給她。

    “收下吧，蓮華。這是佛子的令牌，必要的時(shí)候可以拿這個(gè)向佛門中人或是中原人求助?！?/br>
    他急喘著看著這波斯圣女，眼神里的迫切叫蓮華難受。

    她想他帶她走，而不是只留一個(gè)想念給她。

    但他是中原佛子，她是西域圣女。兩根線，只是短暫的交集，又逐漸平行。

    最后他還是離開了。

    離開的時(shí)候，他聽到圣山上的經(jīng)幡被風(fēng)吹得沙沙作響。額頂?shù)慕鹕徳谝黄L(fēng)沙中明明滅滅，如他的一顆佛心。

    -風(fēng)不動(dòng)，幡不動(dòng)，惟吾心動(dò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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