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玹，你知道我想問什么？告訴我?！背行麉s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他與皇甫玹自小的情意，哪里會看不出他的心思。

    “你想聽什么？”皇甫玹緩緩抬頭，挑眉看著楚承宣，“幾個土匪而己！”

    “真的只是土匪嗎？”楚承宣顯然不相信。

    “你信也罷，不信也罷，反正人已經(jīng)死了，我什么都沒問出來，就是這么簡單?！被矢Λt直視著他，沒有半分閃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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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章 護(hù)短的男人

    楚承宣極是無力地嘆了口氣，一瞬間仿佛氣力不繼，他在桌前坐下，低低悲痛的聲音傳出，“阿玹……你知道她對我有多重要！”

    皇甫玹看著他，半晌沒有吭聲，“她沒事，受了些擦傷，以后多派些人在暗中保護(hù)她，不讓人有機(jī)會再對她下手就是！”

    其實皇甫玹最能體會到楚承宣此時憤怒又悲痛的心情，他也曾嘗過一次，那是毀天滅地都壓制不住的沉怒，那是底限絕不能碰觸！

    他們都是護(hù)短的，這一點(diǎn)楚承宣與他不相上下，最是見不過自己呵護(hù)在掌心的人兒受到一絲絲的傷害，只是他卻不想告訴楚承宣真相，一個是他的未婚妻這輩子最重要的人，另一邊是他的母妃，無論如何抉擇都是痛苦的，他不愿讓他面對！

    而且現(xiàn)今的楚王府子嗣繁盛，后院爭寵上位花樣百出，各房的庶子狼子野心，哪個不想分食世子之位，他不想楚承宣背負(fù)著晨曦的痛苦時還要面對那些骯臟之事！

    “她要出門，顧將軍怎么能放心，隨行的府衛(wèi)個個都是精挑細(xì)選出來的，幾個土匪又怎么能對付得了，我只想知道是父王還是母妃？”楚承宣聲音淡淡，嘴角溢著若有似無的笑意透著一股悲涼。

    “她在后院，你去看看吧?！被矢Λt起身，只留下這么一句話，便回了房間。

    楚承宣苦笑，其實問與不問又能怎么樣呢，左不過就是他最親的人要?dú)⑺钤诤醯娜?，他又何必一定要追問呢?/br>
    半晌，他揚(yáng)頭看了一眼刺眼的光芒，陽光強(qiáng)烈璀璨，像極了他見過的最明媚燦爛的小臉，他不畏光芒，任刺眼的光線盡數(shù)灑在他臉上，終于覺得陽光溫暖了他，他才笑了笑，起身撫了撫錦袍上的褶皺，腳下沉穩(wěn)堅定地朝著后院走去。

    沒過一會兒，他便進(jìn)了屋，兩個丫鬟見著他明顯地愣了愣，想阻攔也不是，想開口替她們小姐訴苦也不是，只能噎在那里不知所措。

    對于楚承宣她們并不陌生，這位世子爺總會時不時地就闖進(jìn)小姐的閨房，她們已經(jīng)見怪不怪了，而且他們原也有婚約，只是現(xiàn)在……

    反正小姐每次見過他都會呆坐上一日，左右看不透這里面的關(guān)系，自然她們也不敢攔著不讓進(jìn)，只能退出去，將這處僻靜的房間留給他們。

    楚承宣慢慢上前，比之那時堅定的步伐此時略顯沉重，不用細(xì)細(xì)打量，他就知道床上的人兒一如往昔蒼白羸弱，眉頭緊鎖，蓋在被子下小小的凸起，輕盈得仿佛隨時都會消散，讓人多看一眼都會生出不忍！

    可他卻沒有，從進(jìn)屋他的目光就一直鎖在她臉上，濃烈而溫柔，他小心翼翼地在床邊坐下，修長白皙的大手輕輕撫過她清瘦嬌嫩的臉頰，那樣的輕柔似乎怕驚醒了她。

    還記得小時候她的臉總是紅通通的，每次見到自己她都會跌跌撞撞地跑過來，那張粉嫩的小臉更是白里透紅，幾歲的孩子聲音糯糯軟軟的，每次喊著宣哥哥，要背，要背！

    而自己才比她大一歲，背著她很是吃力，可自己還是想慣著她，只要她一聲宣哥哥，他就認(rèn)命地任她驅(qū)使，她是他兩歲時就承認(rèn)的媳婦，承載了他年少時全部的熱情和愿望，就因為那一年巨變，讓他們近不得，親不得，連最簡單的相處都不能……

    然而熟睡中的人并沒有睡得很安穩(wěn)，光潔的額頭上漸漸溢出一層冷汗，清瘦的小臉皺成一團(tuán)，似乎夢里有什么夢魘正驚擾著她。

    楚承宣抓住她揚(yáng)在半空中揮舞的小手，自從她六歲那年目睹顧夫人倒在血泊中的那一幕，她每晚都會做夢，都會驚醒，他心疼著，對當(dāng)年的那些暴匪更加痛恨，可是如今他只能溫柔安慰地輕哄著，“曦兒，曦兒別怕，沒事了，宣哥哥在這里……”

    “宣…哥哥……”半睡半醒的人無意識低喃了聲，聲音干澀暗啞，忽然，她就像觸了電似地睜開了眼睛，看著近在眼前的男子，她眼中柔弱痛苦驟然散去，取而代之是她的清淡冷靜，“你怎么在這里？是阿玹告訴你的?！?/br>
    “你又做惡夢了！”楚承宣似乎沒看到她的疏離，俊逸的眉眼溢著對她的關(guān)切。

    顧晨曦掙開他的手，身子虛脫似地靠在床柱上，十五年來她反復(fù)的做著同一個夢，夢里娘親滿身是血將她護(hù)在身下，那樣的畫面隨著時間不會模糊反而更清楚，恐怕這輩子她都忘不掉了，“你走吧，我沒事了！”

    “曦兒，這次的事我會給你一個交待，相信我，我絕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誰也不行！”楚承宣嚴(yán)肅的口吻帶著一絲祈求的味道，其實對他來說什么都沒有她重要，她想要什么告訴他就是，哪怕舍棄所有他都愿意。

    “人已經(jīng)死了，不用交待什么，跟你沒關(guān)系?！鳖櫝筷乇憩F(xiàn)得很是冷靜，其實那時在車?yán)锼悸牭搅?，心里又怎么會想不明白呢，只是她卻不在意。

    “曦兒……你知道我的心，這些年從來沒變過，你依然是我未過門的妻子了，你非要將你我之間撇得如此干凈嗎？你心里的恨受過的痛，我多想替你受了，我只求你別拒絕我，在我面前你怎么能如此平靜！”楚承宣深深無力嘆息著道。

    顧晨曦看著眼前的臉，一時間覺得好熟悉又好陌生，如果六歲之前她最想看的就是這張臉，那六歲之后她最不想看到也是這張臉，對他，她想恨也恨不起來，想愛又力不從心，她只希望兩人的回憶就止于那年對誰都好，彼此再無牽扯，相忘在形同陌路，可她知道楚承宣對她的心意，也知道他沒有忘記她，可如今的她不需要，她已經(jīng)沒有力氣也沒有時間陪他去面對他的家人和可能有的將來，所以就算退親她也不恨他，反而覺得輕松，她可以將自己鎖在只有自己氣息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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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敢看后臺了（捂臉）

    第29章 我是那么好打發(fā)的嗎

    久久沒有聲音傳出，空氣里仿佛凝滯著透骨的寒意。

    又是久久，才聽顧晨曦道：“承宣，我不恨你，誰也不恨，這些年我將自己鎖在府里，不是身子弱出不得府，而是我不想出去，不愿意被人打憂，更不需要有人陪，你懂嗎？看在咱們小時候的情分上，以后不要再來了！”

    “那我呢？所以你連我也不要了是嗎？”承宣？呵…她叫他承宣？

    如此清淡平靜的聲音聽在他心里卻似利刃劃過心尖一般錐痛，這些年他用盡心思就想見她一面，她從來都是如此冷靜，卻從來沒說過以后不要再來了，這次……讓她心灰意冷了吧！

    若不是遇上阿玹，那后果……

    顧晨曦堅定的眸子直視他，盡管他嘴角溢出的苦澀那樣明顯，她絲毫不為所動，“包括你！”

    如此決絕堅定的語氣驟然震碎了楚承宣向來包裹嚴(yán)密的那顆堅韌的心，他心頭竄著沸騰的怒火快要將他焚燒，十五年，他的心始終不變，反而越來越牢固，她卻說不需要他了！

    明明就快要被自己心頭翻滾的怒火吞噬，他咬著牙硬是壓了下去，那俊逸的容顏如山般沉重，“顧晨曦，你一生下來就成了我媳婦，那這一輩子都別想擺脫我，我楚承宣，這輩子就認(rèn)準(zhǔn)你了，誰也別妄想讓我們分開，你也不行！”

    一如顧晨曦的決絕堅定，楚承宣更為狂傲堅韌，這樣的話霸道至極，卻又深情感人至極！

    “我不管你能活多久，不管你有多不想見我，我始終堅守本心，你也問問你的心，它真的什么都不在乎了嗎？我會風(fēng)風(fēng)光光到將軍府提親，就算顧將軍打死我，我也心甘情愿！”

    楚承宣眸光深邃，看著眼前的小臉眼睛眨也不眨一下，那樣的深刻凝重似乎要刻在兩人的心上。

    話落他起身，沒有絲毫猶豫地朝外走去，明明沉穩(wěn)卻又那般沉重。

    顧晨曦不敢看他的背影，整個人縮在角落里，閉上眼睛guntang的熱淚溢出，燙得她臉頰生痛，心頭傳來尖銳的抽痛，讓她難以呼吸，為什么他如此固執(zhí)？為什么他不能離自己遠(yuǎn)遠(yuǎn)的？他可知每次見到他，她會更加清晰地想起那些過往…

    為什么要讓她經(jīng)歷那般生不如死的惡夢？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還有多少時間！她很早以前就想明白了，她什么都不求，只想守住自己，安然且能夠活得輕松些。

    楚承宣快步離開，踏進(jìn)院子，清風(fēng)悠悠，他心中依然不能平靜，他將心中全部心意擺在她面前，明知道會讓她更難過，可他還是忍不住，他知道等她將自己心里的那點(diǎn)屬于他的份量全部剔除，那他就真的無路可走了，所以他不敢賭！

    腳下生風(fēng)，不出片刻就走到了前院，院子里皇甫玹緊挨著一個清秀少年而坐，正用著早膳，他看著兩人緊挨著坐，若換在平時他早就戲謔玩味一番。

    可現(xiàn)在的他眼睛里什么也裝不下，徑直走了過去，看著石桌上的盤子里全是些青菜豆腐，他極為嫌棄地皺了皺眉，“去給本世子弄些像樣的吃食，這些哪是人吃的，再來幾壇寒潭香，要快！”

    暗處的亦森現(xiàn)身，看著楚承宣有些為難，“楚世子，這里是靈隱寺……”

    “靈隱寺怎么了，一座破廟而己！允許你家公子對一個男人又摟又抱，本世子喝點(diǎn)酒怎么了！”這時的楚承宣一心只想著平息心底沸騰的怒火，不然他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正咀嚼的水云槿在聽到他的話時，差點(diǎn)一口氣沒上來，一口菜睹在嗓子里她用力地咳了咳，她這池魚之災(zāi)遭得也太冤了！

    皇甫玹睨了一眼楚承宣，聽到水云槿的咳嗽聲，他趕緊端了杯茶遞到她嘴邊，看著她臉色漲紅，小臉擰巴成一團(tuán)，他有種想把楚承宣踢回京城的沖動，“多大的人了，他說他的你隨便聽聽就是?！?/br>
    水云槿喝了口茶，才終于感覺舒服了些，此時的她有種被這兩個男人打敗的感覺，心好累！

    皇甫玹放下茶杯，又看了眼楚承宣，這時的他心里正不痛快呢，想鬧就鬧吧，對著亦森揚(yáng)了揚(yáng)手。

    亦森會意，恭身離開，最近的鎮(zhèn)子恐怕也要兩個時辰腳程。

    “被趕出來了！”稍頃，皇甫玹開口，看著楚承宣一瞬間沉到底的臉，他眉梢揚(yáng)了揚(yáng)，不乏有為水云槿報仇的味道。

    楚承宣臉色暗沉，猛地在石桌前坐下，冷哼一聲，“她說不要我了，我是那么好打發(fā)的人嗎！”

    水云槿終于明白什么叫物以類聚了，看看這兩個男人，哪個不是霸道無賴至極！

    “你準(zhǔn)備怎么做？”皇甫玹挑眉。

    “能怎么做，實在不行就硬搶，我就不信逆不了天！”楚承宣語氣隨意，可那氣勢是明顯已經(jīng)做了最壞的打算，什么顧將軍？管它什么楚王爺楚王妃，誰也別想阻攔他！

    這樣的楚承宣表現(xiàn)得有多隨意，心里壓抑的痛就有多重，水云槿看著他，忽然覺得這個男人風(fēng)流不羈的性子自有他的一番風(fēng)骨，那叫堅定不移！她將這處空間留給兩個男人，自己走了出去。

    走進(jìn)顧晨曦的房間時，就見她端坐在床上，神情呆滯，兩眼無神，似乎萬念俱空，再也沒有什么事能讓她側(cè)目。

    水云槿上前，細(xì)細(xì)打量著她的脆弱、她的絕望，是那么毫無生機(jī)一心只求等死的萬念俱灰，眼睛忽然眨了一下，有些干澀灼痛，半晌水云槿才開口，“你這個樣子如何說你不在乎，又何必將自己包裹得如此緊實，這樣的冷沉不止傷人，更傷自己！”

    顧晨曦一動不動，恍若未聞。

    “如果你這般痛苦是為了楚承宣，我或許愛莫能助，但若是你擔(dān)心自己的身子，我可以幫你！”水云槿一直看著顧晨曦，她總覺得無論是誰在面對生死愛恨中都不可能表現(xiàn)得如此平靜，更何況只是個二十剛出頭的弱女子，她想找出她眼底的一點(diǎn)點(diǎn)波動。

    顧晨曦終于抬眼看向水云槿，“有沒有可以讓人失去記憶的良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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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妹子們別急哦，這么霸道、如此深情的楚世子，怎么也得拉他出來臭美顯擺下哈…

    很快就回京，正有人等云槿回去找她麻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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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章 琴音高絕

    “有，但若人的心強(qiáng)大起來，就沒什么是不能接受的！”水云槿點(diǎn)頭。

    顧晨曦蒼白的小臉笑了笑，果然，是她還不夠堅強(qiáng)，所以才會猶豫畏縮，才會患得患失，揚(yáng)頭眉眼舒展，“那就麻煩公子了！”

    水云槿看著她渾身氣息驟變，已然清明，不著痕跡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她心中還有不舍那就還有希望，轉(zhuǎn)頭看著門外的兩個丫鬟，“將早膳端上來?！?/br>
    兩個丫鬟臉上一喜，小姐平日里都是死一般的沉寂，除了將軍外，能說動小姐的也就只有眼前的這個清秀的少年公子了。

    這一日水云槿幾乎都陪著她，想來當(dāng)年那一劍穿過她的身體傷了肺俯，以致氣血凝滯，呼吸淺薄微喘，除了好好調(diào)養(yǎng)別無它法，如今還是要她先調(diào)整好自己的心態(tài)，再這么憂思郁結(jié)下去，恐怕不是病死，而是憂郁成疾！

    只是讓她難以放下的應(yīng)該就是十五年前的那一幕吧，她被滿身鮮血的顧夫人護(hù)在身上，刺目的鮮紅、濃郁的血腥味對一個孩子來說該是何等的驚恐，難怪她會死水一般的清寂，那一幕到死都不會忘記吧！

    可如今她要讓她面對，哪怕撕心裂肺，等到她再記起也能壓制住悲痛，那就是脫胎換骨，浴血重生！

    天色完全暗下來，水云槿看著她喝完了藥，又讓人在屋子里點(diǎn)了安神香，看著她安然睡去，這才離開。

    經(jīng)過前院時，聞著空氣里飄著一股濃烈的酒香，她揚(yáng)眉看去，就見那兩人依然坐在那里，腳邊已經(jīng)倒了幾個空壇子，想來喝了不少。

    她收回視線，仿若未見，徑直進(jìn)了屋，隨便洗了洗便上床睡覺，睡意正濃時，隱約覺得后背貼上來guntang的火源，呼吸間一陣陣馥郁濃厚帶著些凜冽的酒香，她下意識地蹙了蹙眉，又沉沉睡去。

    翌日，艷陽高照，晴空萬里，已是日上三竿。

    水云槿睜開眼睛便看到皇甫玹熟睡的臉，眉眼清華，面若桃瓣，薄唇沁紅微抿，說不出的瑰姿艷逸，俊美無儔，白色里衣微微敞開，露出大片溫潤白皙的肌膚，他如此安靜地睡著，似暮色中一株清雅的雪蓮，讓人不忍破壞，想著不驚醒他，她動作輕柔地拿開他纏在腰間的大手準(zhǔn)備起身。

    誰知她剛動了動，熟睡中的人也跟著動了動，將她重新扯入懷里，這下抱得更緊，“再陪我睡一會?！?/br>
    聲音低低暗啞，帶著三分隨意，三分慵懶。

    水云槿被他困在懷里動彈不得，他身上清雅的杜若香沾染了酒香，份外沁人，凜冽馥郁的酒香過了一夜仍是濃厚，讓她也跟著有些微醉，“你喝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