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上無法解釋的事情太多了，我們現(xiàn)在以為的因果聯(lián)系，只是因為兩件事總是先后出現(xiàn)，可這種時間上的先后性，并不一定真的是因果?！睜敔斶€挺贊成聶小禾，跟著他一起懷疑。

    “所以維特根斯坦才說，凡是可以說的事，都是可以說清楚的，對于不可言說之事，皆應保持沉默?！痹S爺爺接話。

    “可我總覺著，我們的科學可以一直進步下去，總有能說清楚的一天。”奶奶挺積極。

    “我倒是覺得人類的理性是有邊界的，有些事，我們注定永遠無法知道?！甭櫺『虂韯帕?，辯論的樣子一如當年?！熬捅热缛祟惖拇嬖冢覀兊纳眢w和精神是那么的精密，對于我來說，這絕不應該是一個偶然的無意識過程，我反正不相信一堆原子撞來撞去，最后能撞出一個大活人?！?/br>
    “單單是生命存在這一件事，就已經是奇跡了。”楊啟和開始轉折，“活著本身就是一種幸福?！?/br>
    “那我怎么還沒看到你追求你的幸福呢？”聶小禾太聰明了，肯定不能讓年輕人白鋪墊，話鋒一轉，就要直奔主題。

    第90章

    “他啊?！蹦棠唐财沧?，“前幾年我跟?？逻€催呢，現(xiàn)在連催都懶得催嘍，隨他去了?！?/br>
    “是嗎奶奶？”楊啟和先是遞給聶爺爺一個感激的眼神，然后才看著自己的奶奶，“就真的隨我去了？”

    “那還能咋著？”奶奶抿口茶，“還能把你綁了結婚去？”

    奶奶話落之后，整個客廳就開始陷入沉默。

    只有二老蒙在鼓里，還有心思喝茶。

    聶小禾有點坐不住，帶著不安得看了楊啟和一眼，楊啟和輕輕點頭，遞給他一個表示安心的眼神。

    “爺爺奶奶，我有一件事，想好好跟你們說說?！?/br>
    要來了。

    聶小禾看向自己老伴兒，發(fā)現(xiàn)這人居然也很淡定，只好緊張得坐直了身體，雙手緊緊扣著膝蓋。

    “什么事？”奶奶一向尊重自己的孫子，聽到孩子如此認真得開口請求，也放下杯子看了過來。

    “我覺得，有必要先給爺爺備上硝苯地平?！睏顔⒑拖肫鹇櫊敔?shù)亩凇?/br>
    “老伴兒，降壓藥。”奶奶指了指茶幾下的抽屜，“拿出來?！?/br>
    爺爺不明所以，搔了搔稀疏的頭發(fā)，一頭霧水得拿出藥盒。

    “爺爺奶奶，我是個同性戀，事實上，我喜歡男人?！?/br>
    楊啟和想過無數(shù)種說辭，委婉的、含沙射影的、留有余地的，但最后每一種又都被自己給否定掉了。

    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如果自己都不能坦誠得承認、如果自己都心虛、如果自己都覺得這就應該成為一件很隱晦的事情，那他還有什么能力給褚衿勇氣？

    楊啟和話落，整個房間仿佛被粘稠的膠水填滿，每個人都被牢牢得粘在了原地，動彈不得，就連呼吸都被膠水裹得硬生生憋回了胸腔里。

    “你說什么？”奶奶嗓音依舊沉穩(wěn)，問了一句話，卻又仿佛根本不需要回答，看起來波瀾不驚的，只是伸出去放茶杯的手有些抖。

    爺爺直接懵了，臉上一會紅一會白，拿過藥盒就開始往外掰藥片兒。

    聶小禾清清嗓子，想打個圓場，許謹言看了他一眼，示意先靜觀其變。

    “爺爺，奶奶，你們知道我不是沖動的人，既然說了，就不是開玩笑?！睏顔⒑吞拐\得直視著二老，“我這孫子當?shù)貌缓细?，讓二老失望了，要打要罵，我都受著?！?/br>
    爺爺稀里糊涂得把藥片按進了嘴里，就著茶水就往下吞，楊啟和沒來得及阻止，只能看著老爺子喉嚨一動，咽下藥片后，還是沒什么動作，就這么直接陷入某種更加迷茫的狀態(tài)里。

    “什么時候的事？”奶奶抿口茶，溫熱的暖流流經腸胃，麻木了的知覺才開始一點點回歸身體。

    “有一段時間了。”楊啟和不隱瞞，“我也是慢慢發(fā)現(xiàn)的?！?/br>
    奶奶皺眉，慢慢發(fā)現(xiàn)的，契機是什么？原因是誰？

    “你的同事？”奶奶言簡意賅，四個字，聽不出情緒。

    “不是?！睏顔⒑褪中臐B出汗，攥了攥拳頭，依然誠懇得看著自己的奶奶。

    “學生？”奶奶嗓音拔高，顯然對這個可能性更加無法接受。

    “不是。”楊啟和表情嚴肅，否認得很干脆。

    奶奶點頭，猶豫了一瞬，隨即拋出一句，“那個小男孩？”

    哪個小男孩？楊啟和再明白不過了，奶奶在自己家見到過褚衿。

    “是?！睏顔⒑袜嵵攸c頭，“是他?！?/br>
    奶奶深吸一口氣，爺爺不明就里得拉拉老伴兒袖子，顯然是想知道那個小男孩是誰。

    “一會再跟你說?！蹦棠堂嗣敔斆}搏，突突得挺快。

    “那個，小嬋啊?！甭櫺『虒嵲谌滩涣肆耍滋栕拥娜诉€能偶爾放放風呢，現(xiàn)在這氛圍恨不得把人給悶死。

    “嗯，你是不是比我先知道？你說?！蹦棠淘缇桶l(fā)現(xiàn)聶小禾他倆一點都不吃驚了，那肯定是先前就知道了。

    “啟和是個穩(wěn)重人，那個小男生也沒什么壞心眼兒，我們今天確實見過了，都是好孩子?！甭櫺『炭纯茨棠棠樕?，猶覺不夠似的，又強調了一句，“好孩子?！?/br>
    奶奶輕笑一聲，也說不上是冷笑還是嘲諷。

    所有人都知道了，倒是親爺爺奶奶最后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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