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纖瘦的背影越來越遠。

    她沒有回頭。

    第一次全省統(tǒng)一模擬考定在2014年12月25、26號兩天。

    周一那天22號，冬至。

    陳綏沒來上課。

    從他說出那句“沒打算再逃課”以后，這是他第一次逃課。

    聞喜之發(fā)微信問他為什么沒來學校，在下午才收到他的回復。

    cs：【冬至快樂，晚上出來看煙花？】

    聞喜之以為他瘋了：【有課啊今天?！?/br>
    cs：【逃了。】

    聞喜之：【……】

    過了會兒。

    cs：【來吧，我請你看?！?/br>
    聞喜之不解：【你請我？什么意思？】

    cs：【我放的?！?/br>
    聞喜之覺得他是真的瘋了。

    難不成模擬考臨近，他壓力太大？

    但無論如何，聞喜之沒辦法拒絕。

    沒有逃課，找了個蹩腳的理由跟老師請了假，按照陳綏發(fā)來的時間地點過去。

    還在去年除夕夜看煙火秀的明江邊，陳綏早已等在那兒。

    沒穿校服，黑色沖鋒衣，黑色褲子，白鞋，倚在江邊圍欄抽一支煙。

    青煙白霧被江邊夜風吹散，模糊他英俊側(cè)臉。

    江邊輪渡鳴笛，對岸燈火通明。

    一切美好的景做他的陪襯。

    他像在這世間，又不像。

    聞喜之感覺自己的心狠狠動了下，拉緊衣服朝他走過去。

    “干嘛突然要放煙花啊?！?/br>
    陳綏把煙滅了，彎著唇角笑了下：“我想放就放，還需要什么理由？”

    “可今天有課啊?！?/br>
    “我做事還挑時間？”

    “……”

    “走了?！标惤椩谒竽X勺壓了下，“先吃個飯?！?/br>
    那天的晚飯在江邊大廈頂樓的旋轉(zhuǎn)餐廳吃的，無論是餐廳的氛圍還是食物的色香味，亦或是窗外的江景，都沒一處能讓人挑得出錯。

    那本該是個很浪漫的夜晚，但聞喜之總隱隱覺得不安：“你該不會是緊張吧？就一次考試而已，平常心對待就好了。”

    “說什么玩意兒?！标惤椸托?，“你也太小瞧我了?！?/br>
    “那你干嘛——”

    “我想，所以干，沒有為什么?！?/br>
    “……”

    不知道一天到晚到底在拽什么。

    從餐廳下樓來，陳綏看了眼時間。

    “還有兩分鐘?！彼f，“你要不要拍個照什么的？”

    “拍煙花？”

    “拍我也行啊?！彼_著玩笑，手插在兜里，很風流寫意的模樣，“我長這么好看，拍我多有意思。”

    “你有什么好拍的?！甭勏仓洁熘?，掏出手機，打開前置攝像頭，“拍張合照吧，我感覺我更好看一點，拍出來比比?！?/br>
    陳綏笑死了：“行?！?/br>
    聞喜之往他身邊湊近些，矮他一個頭，看著鏡頭微笑：“我喊三二一就拍，你自己準備好?！?/br>
    “三、二、一……”

    一字落下的同時，陳綏左手搭上了她的肩，虛虛攬著，低頭湊近，下巴抵著她額頭。

    而她，按下快門。

    “砰砰砰！”

    煙花升空綻放。

    絢爛花火綻放夜空，一同入鏡做陪襯。

    轟鳴的煙花綻放聲里，聞喜之心跳劇烈，難以置信，剛剛那一刻，陳綏的靠近。

    親昵如情侶低頭安撫依偎。

    即便那瞬間很短暫。

    她沒敢多想，也沒敢問，轉(zhuǎn)過身，跟他并肩站著，安靜地抬頭仰望夜空中的煙火。

    這場陳綏放的煙火秀。

    有可能，是為她放的。

    “什么時候再一起看場煙花？”

    原來就是現(xiàn)在。

    煙火秀接近尾聲時，陳綏低頭按著手機。

    感覺到外套口袋里手機好像震動了下，聞喜之摸出來看，發(fā)現(xiàn)收到一條微信轉(zhuǎn)賬。

    cs：【微信轉(zhuǎn)賬，請收款：5000，備注：mama的愛?！?/br>
    聞喜之詫異地望向他：“什么意思??？”

    “我媽去世以前給我買了份保險，每到五年會給我打一筆錢，5000，這份保險的名字叫mama的愛?！?/br>
    “可是……”

    為什么給她啊……

    “每一個第五年的冬至，我都會收到這筆錢，下次還給你?！标惤棸粗哪X袋轉(zhuǎn)回去，“看我干什么，看煙花?！?/br>
    心里發(fā)酸發(fā)脹，腦袋也是懵的。

    聞喜之不太懂他的意思。

    他是在跟她告白嗎？

    他mama給他的愛，現(xiàn)在開始，他都要送給她了嗎？

    聞喜之小心翼翼地，顫抖著手指點了確認收款。

    那……她以后一定會好好愛他的。

    全省模擬考，高一高二要放假兩天騰出教室做考場，從考前一天下午第二節(jié) 課結(jié)束就開始鬧騰。

    陳綏今天又沒來上課，聞喜之擔心他真的緊張，給他發(fā)消息問了幾次，他說下午來。

    高一高二的太吵，吵到她課間根本沒辦法認真學習，干脆摸出手機跟自己的主治醫(yī)生聊天：【還是沒好，一吹涼風就流淚?！?/br>
    陳綏不知從哪兒冒出來：“考第一的話，跟你許個愿？”

    主治醫(yī)生回了一張圖片過來。

    聞喜之點開圖片，頭也沒抬：“你當我是菩薩？”

    “是啊，女菩薩?！标惤椩谂赃呑拢€是那副不著調(diào)的樣子，“行不行？”

    “你要許什么——”

    聞喜之轉(zhuǎn)頭看他，頓住，眉頭皺起來：“大冬天的，你穿件白襯衫就來？瘋了吧！”

    陳綏靠在墻上，扯了扯肩頭的布料，撩著眼皮看她：“不好看？”

    “這是好看不好看的問題嗎？這么冷的天，你不怕感冒?。棵魈煲荚嚵?！”

    “哦?！标惤椞裘迹瑹o所謂地笑了下，“你擔心我??？”

    “我擔心你感冒了傳染給我！”

    安靜兩秒。

    陳綏看著她，忽地笑了：“不會?！?/br>
    一起上了一節(jié)課，老師宣布最后一節(jié)課不上了，讓大家自由活動，早點布置好考場。

    幾個人圍在前面討論問題，半天沒有得到結(jié)果，轉(zhuǎn)身向聞喜之求救，把她叫了過去。

    她拿了支筆走，筆記本留在課桌上沒有收。

    陳綏塞了兩個盒子在她課桌里，抬頭，看見她的筆記本。

    隱約記得，好像是第一次小組比賽的獎品，而這本，原本是他的。

    不知記錯沒有，他翻開扉頁想確認下有沒有自己的名字。

    一打開，就看見，在他的名字旁邊，除了吳悠的那句寄語，還多了兩行娟秀的筆記——

    1：跟陳綏一起考上京大。

    2：跟他一起去看日出時的國旗升起。

    喉頭忽然一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