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佩之坐在副駕，回頭問周林燃：“燃燃，我聽說你這次是來參加南華大學(xué)冬令營的？明年高考是打算考南華大學(xué)嗎？”

    “有這個想法，南華大學(xué)很優(yōu)秀，我也很喜歡，我喜歡的專業(yè)在南華大學(xué)排前幾，而且這么多年都呆在西州，也挺想體驗一下南方生活的?！?/br>
    “很好啊，南華挺好的，就是喜歡刮風(fēng)下雨，一周七天，三五天都是雨天?！?/br>
    “我喜歡下雨，西州就是雨水少一點。”

    聞珩今天又沒在家，孟佩之回到家里，聽傭人說他出門去打球，晚飯也不回來吃，一邊招呼周林燃坐著休息一邊罵：“這臭小子，天天到晚不著家，別是出去偷偷談戀愛了?！?/br>
    聞喜之默默聽著，剎那間腦海中莫名跳出陳綏的臉，心虛地眨眨眼，隨手在茶幾上摸了顆葡萄放進(jìn)嘴里。

    嘖，好酸。

    昨晚她那兩條消息發(fā)過去，陳綏后來就沒再回復(fù)，更讓她覺得，他那話就只是嘲諷，絕不是好奇。

    她總是看不懂他，有時好近，有時好遠(yuǎn)。

    按照一開始的約定，午飯后周林燃就找了借口帶著聞喜之出門去找砣砣。

    在路上碰見韓子文，提著一個大袋子，看樣子是要去極光。

    韓子文一見聞喜之就笑：“之之同學(xué)，你也過來找綏哥？”

    看見她旁邊的周林燃，笑容微微僵了下：“這位帥哥是誰啊，沒見過呢?！?/br>
    “我朋友，西州來的，周林燃，師兄，這是我同學(xué)，韓子文?！?/br>
    周林燃露出個禮貌的笑：“你好?！?/br>
    韓子文略有些尷尬地?fù)蠐项~頭：“你好?！?/br>
    又抬手指指前面的路：“那……我先去找綏哥了？”

    聞喜之說好，韓子文飛快地溜了，倆人繼續(xù)往小巷里走，周林燃隨口問：“他說的那個男生，就是你之前提到的同桌嗎？”

    “嗯，他住這里。”

    “噢……”周林燃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這樣啊?！?/br>
    巷子口老大爺家的電線得全部換新的，早上陳綏拿了一圈新的電線過來，不夠用，打電話給韓子文，讓他去買一些帶過來，順便幫忙一起換。

    韓子文到的時候陳綏正在樓上的陽臺拿著錘子叮鈴哐當(dāng)?shù)亟o外墻打電線槽，大爺原先沒有安裝外墻燈，夜里院子只能借用客廳的燈光，陳綏想著給他安一個，免得晚上黑燈瞎火看不清路。

    大冬天的，他就穿著一件克萊因藍(lán)的薄衛(wèi)衣，袖口還挽了上去，戴著頂黑色的鴨舌帽，完全看不出來冷似的。

    老大爺在樓下院子收拾散亂的雜物，韓子文進(jìn)門跟他打了聲招呼，直奔樓上：“綏哥！綏哥！你猜我剛剛碰見誰了？”

    他跑得樓梯間傳來“咚咚咚”的回音，喊聲一圈圈蕩開，陳綏皺眉：“你叫魂?。俊?/br>
    “沒沒沒！”韓子文把裝電線的袋子往地上一丟，撐著墻抬頭看陳綏，一臉八卦表情，“我看見之之同學(xué)了！”

    陳綏砸墻的動作頓了下：“關(guān)我屁事。”

    “還有個帥哥，高高瘦瘦的，眉清目秀，往她旁邊一站，那叫一個般配！”

    韓子文故意夸張：“哦，還有，我聽之之同學(xué)叫他……師兄！嘖，什么關(guān)系啊，好親密的樣子?！?/br>
    師兄。

    竟還真是那男的。

    陳綏手里打電線槽的動作忽地“哐”一下加重，嚇得韓子文一抖：“你怎么了綏哥？”

    陳綏看也不看他，從口袋里摸了顆釘子往塑料電線槽上釘：“你很聒噪。”

    “啊對，我聒噪?！表n子文蹲下去拿他買來的新電線，“你看看要的是這個不？”

    陳綏低頭瞥了眼：“你去樓下，再他媽煩我老子干.你，晚上之前必須全部弄好。”

    “好吧，哦，還有?！表n子文抱著電線要下樓，臨走前轉(zhuǎn)身討打，“那男的今天穿的外套——”

    韓子文頓了頓，眼神上下掃了一遍陳綏身上克萊因藍(lán)的衛(wèi)衣，意味深長：“跟你身上這衛(wèi)衣，顏色一模一樣?！?/br>
    陳綏立在爬梯上都想踹他：“你滾不滾？”

    韓子文抱著電線跑了。

    陳綏立在爬梯上轉(zhuǎn)頭看，從這個角度看過去，能看見那邊小巷轉(zhuǎn)角處的那棵榕樹頂，但是看不清下面的情形。

    管她干嘛。

    陳綏莫名煩躁，繼續(xù)從口袋里摸出一顆小釘子往塑料電線槽上釘，一不留神錘子砸歪了，砸在左手大拇指上。

    “嘶……”

    陳綏皺著眉，垂眼瞥大拇指被砸到的地方，這一瞬間還看不出來什么痕跡，痛感卻已傳遍所有神經(jīng)。

    泉水噴發(fā)似的，一股一股地往外冒，連帶著太陽xue都跟著猛跳。

    這不受控的、突如其來的、煩躁的愚蠢行為……

    陳綏閉了下眼，全都壓下去。

    聞喜之跟周林燃走到那棵榕樹下時，砣砣很乖地臥在哪里，趴在樹根上睡覺，不知道是不是昨晚聽懂了今天要帶它去體檢的話，竟然沒有亂跑。

    見聞喜之來了，跳起來繞著她轉(zhuǎn)圈圈，“汪汪汪”小聲叫著，上躥下跳，很開心的樣子。

    聞喜之看了眼旁邊的餐盤，狗糧還剩一點點，水也沒喝完，知道是陳綏過來喂過。

    他那人口是心非，嘴上千萬般不情愿，實際上做事很積極。

    聞喜之彎唇笑了下，抬手去碰砣砣的頭：“砣砣，我?guī)闳ンw檢呀?！?/br>
    周林燃在旁邊看著也笑：“看起來它還挺喜歡你的。”

    “昨晚還想咬我?！?/br>
    “就這么帶它去嗎？沒有牽狗繩，怕它亂跑咬人，我來抱吧?！?/br>
    周林燃蹲下叫砣砣：“砣砣，過來?！?/br>
    砣砣一副警惕的樣子，沖他大聲“汪汪”叫，止步不前。

    “它可能比較認(rèn)生，頭一回見你，不會讓你抱的，沒事，我們打車過去，順便去買牽狗繩，它一向野慣了，也沒咬人，應(yīng)該不會出什么意外?！?/br>
    聞喜之抬手沖砣砣晃了晃：“砣砣，你過來，聽話，不要亂跑，跟著我，我給你買好多好吃的狗糧。”

    其實聞喜之這么說，心里也沒譜，畢竟她跟砣砣也不熟，如果昨晚不是陳綏在，她還差點被它咬。

    砣砣又“汪汪”叫了兩聲，趴在地上不動。

    聞喜之也沒養(yǎng)過狗，不知道這情況要怎么辦，有點泄氣：“完了，它不跟我走?！?/br>
    周林燃家里倒是養(yǎng)過狗，但都是□□好的，還沒接觸過這種野慣了的流浪狗，也不太有辦法。

    想了下，提出建議：“要不請個私人的寵物醫(yī)生過來？”

    聞喜之想了想，那也有點太興師動眾了，而且也不知道砣砣會不會害怕而咬人，要真是那樣的局面，會鬧得太難看。

    昨晚只是看砣砣可憐提出要養(yǎng)它，此時她才發(fā)覺，似乎有點太過天真，很多問題都沒考慮到。

    但是話已經(jīng)說出去，她也沒有要反悔的意思，只是突然間覺得，這件事做得有點沖動。

    回想起昨晚砣砣似乎很聽陳綏的話，聞喜之猶豫了下，掏出手機打電話給陳綏。

    “等等師兄，我問下我同桌?！?/br>
    又一次聽聞喜之提起“同桌”這個字眼，周林燃的眼神有點微妙，很迅速地避開了，低頭去看趴在地上的砣砣。

    沒想到，居然是，他們兩個人共同收養(yǎng)的狗。

    陳綏被砸到的地方很快出現(xiàn)了一塊淤青，是散不開的瘀血。

    疼是疼的，倒也不是不能忍。

    陳綏沒當(dāng)回事，拿著電線往電線槽里穿。

    微信語音電話的鈴聲突兀地響起，他停下手里動作，從褲子口袋里掏出手機看，發(fā)現(xiàn)是聞喜之打來的電話。

    陳綏盯著屏幕看了幾秒，直接掛斷。

    聞喜之聽著手機里傳來電話被掛斷的聲音，愣了下，不太置信地取下手機看了一眼，又繼續(xù)打了過去。

    剛停下的手機鈴聲重新響起，陳綏掏出手機，看見來電顯示，本想再次掛斷，手指已經(jīng)懸在了屏幕掛斷鍵上方，想了想，到底是沒能按下去。

    陳綏擱了手上東西，下了爬梯，喉結(jié)滾動，清清嗓子，按了接聽。

    “說?！?/br>
    “你干嘛掛我電話？”聞喜之的語氣里有一絲絲不易察覺的委屈，“我有事找你?！?/br>
    “忙得要死，哪有空接你電話？”

    “你昨晚不是說要陪我?guī)ы软热櫸镝t(yī)院體檢嗎？怎么這會兒又說忙？你忙什么呢？”

    “忙什么還需要跟你這個大小姐報備？”

    “我又沒惹你，你兇什么。”

    “誰兇你了。”陳綏左手搭在陽臺圍欄上，大拇指傳來的疼痛一陣一陣的，讓人心里忍不住燥，“有事你就說事，我很忙?！?/br>
    “……”聞喜之頓了頓，“砣砣不跟我走，你能過來一趟嗎？陪我們一起去?！?/br>
    “你們？”陳綏看著小巷轉(zhuǎn)角處榕樹方向，明知故問，“你和誰？”

    “……”

    聞喜之沉默了會兒，似乎在想該怎么說。

    陳綏倚在陽臺圍欄上，把手機換到左手?jǐn)R在耳邊，右手伸進(jìn)褲子口袋摸了盒煙出來，在圍欄上倒轉(zhuǎn)著磕了一支煙，煙盒放回褲子口袋，摸打火機出來點燃。

    他也不說話，就這么靜靜等著，吸了一口煙，慢慢呼出來，騰起一團(tuán)白色煙霧。

    煙取下，夾在中指和食指間，手隨意擱在圍欄上，風(fēng)輕輕吹過來，煙霧四散，尼古丁的味道變得很淡。

    這種欺負(fù)人的快感。

    陳綏隱隱約約覺得，左手大拇指上的疼痛減輕了。

    不知聞喜之沉默了多久。

    也有可能，只是那么短暫的一小會兒。

    她說：“是我在西州的學(xué)長，也是我很要好的哥哥，今天剛來南華，我?guī)е鰜磙D(zhuǎn)轉(zhuǎn)，你現(xiàn)在可以過來了嗎？”

    陳綏咬著煙，彎腰把地上的東西隨便往角落收了收，避免待會兒老大爺上樓不小心絆倒，開口時聲音含含糊糊：“等著，五分鐘?！?/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