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聽得見 第95節(jié)
班盛教養(yǎng)一向好,基本不會在人前說什么難聽的臟話,他惱怒地笑了一聲,眼神警告又鋒利,一個字一個地往外說: “野你媽?!?/br> 班盛的眼神讓對方不寒而栗,那人正愁著剛怎么認錯時,旁邊的大哥不停地替他鞠躬道歉,說道: “班爺別放在心上,他就是嘴賤?!?/br> 班盛懶得給眼神,正好裁判吹口哨讓參加者開始集合。當(dāng)著大家的面,裁判又說了一遍規(guī)則和賭注,其中一位公子哥不耐煩地揉了揉耳朵,說道: “哥哥啊,能不能快點,在座的各位又不是第一次玩了,我還等著趕下半場呢?!?/br> 人群發(fā)出一聲哄笑,裁判無奈地吹了一聲口哨,宣布讓各位自由挑選副導(dǎo)航。林微夏一直在認真聽裁判解說副導(dǎo)航的意思。 原來是每位參賽者副駕駛旁邊要有一個人,相當(dāng)于人眼,預(yù)判風(fēng)險和提醒主駕上的人前路路況問題,但放在他們玩家身上,其實是想有個人提醒他們別玩得太過火而不要命。 這些人都要老玩家,挑選的副導(dǎo)航基本都是認識的,或者隊里提供的人,男生女生都有。 “你讓我試一試?!绷治⑾陌咽执钤诎嗍⑽仓干?,輕輕地勾住晃了晃,她一撒嬌就會做這個動作。 像高中那樣。 班盛一點余地都不留,直接撂話: “不行?!?/br> 林微夏知道他考慮的是什么,與他對視,問道: “那你會讓我有事嗎?” 班盛徹底沉默下來,沒有接她的話茬,林微夏繼續(xù)游說他,一雙清眸里沒有半分怯意,說道: “我不怕?!?/br> 僵持了好久,班盛終于答應(yīng)讓林微夏做他的副導(dǎo)航。在一旁的邱明華把這一切看得明明白白,也知道林微夏的用意。 她在以身試險,讓班盛戒癮。 臨上車前,邱明華跟林微夏說了一句話: “這么多年,也就你能管得住他?!?/br> “他也只讓你管?!?/br> 裁判揮動旗幟一聲令下,五六輛不同型號的賽車開始發(fā)動引擎,“轟”的一聲向遠方駛?cè)ァ?/br> 班盛坐在主駕上,熟練地換擋,踩油門,車子比往??炝藥妆叮袷且坏阑糜跋г谄岷诘囊股?。 班盛的車開得很快,林微夏始終安靜地坐在一旁沒有說話,她發(fā)現(xiàn)他很享受這種心跳加速的狀態(tài)。 車子開得越快,班盛越是游刃有余,眉眼跳躍著亢奮之色。車子在下一道拐彎處斜斜地轉(zhuǎn)彎,林微夏嗓子不由得發(fā)干,她暗暗摳著安全帶,但是沒有表現(xiàn)出來。 導(dǎo)航顯示即將進入陡峭的窄彎道,是班盛最喜歡也最愛玩的一段路,車子漂移在上面,好像整個世界都倒了過來。 也是關(guān)鍵性決定勝負的一段路。 班盛神經(jīng)的亢奮點達到頂點,正想發(fā)動車子,加速油門時,視線瞥見林微夏有些泛白的唇色。 像是憑空澆下來一盆冷水,徹底將班盛的理智拉回。 他敢去拿林微夏冒險嗎? 班盛咬了一下后槽牙,非但沒有加速油門,反而把車速降了下來,慢悠悠地開著,因為林微夏坐在副駕駛上面。 他的山地越野賽車愣是變成了旅游觀光車。 眼看一輛又輛的車輕而易舉地超過了班盛,林微夏問道:“不比了嗎?” “比啊,爺順道帶你看一看九迦山的夜景?!卑嗍⒌鮾豪僧?dāng)?shù)卣f道。 于是班盛開著越野賽車在賽道上,載著林微夏閑散地繞了九迦山一圈。林微夏看向天空,顏色是暗藍的,幾顆星出現(xiàn)上面,不遠處升起了煙花。 無比絢爛,從兩人眼前劃過。 班盛是最后一名到達休息站的,他開著車,車速慢得跟烏龜一樣在眾人面前。兩人一前一后地下車,眾人沖班盛豎了個大拇指,打趣道: “牛逼,領(lǐng)導(dǎo)在就是不一樣哈。我算是服了。” 班盛壓根不理他們的調(diào)侃,把車鑰匙干脆利落地拋給了紅毛二世祖,拉著林微夏的手就要走。 紅毛好不容易贏一次,壓了一回班盛的風(fēng)頭,沒想到還是他讓的。班盛把鑰匙扔給他,姿態(tài)漫不經(jīng)心,明明輸了,他的姿態(tài)高得好像這機會是班盛賞給自己的一樣。 越想越惱怒,自尊心受挫和屈辱感油然而生,紅毛在一片嘈雜聲中開口,喊住了正要離開的班盛: “不行,再比一場?!?/br> 對上班盛凌厲的眼神,紅毛絲毫不畏懼,還改了規(guī)則,他抬手招來裁判,讓人重新布置場地。 “交換各自的副導(dǎo)航,”紅毛沖他說,轉(zhuǎn)而視線移到她臉上,伸手指了指,“我要她?!?/br> 班盛臉頰抽動了一下,這是他發(fā)怒的征兆,居高臨下地看著紅毛,嗤笑一聲,緩緩開口: “你也配。” 紅毛也沒生氣,笑了一聲,說話依然客氣:“班爺,你是不是忘了規(guī)則?贏家不喊停,沒人可以喊停?!?/br> “這規(guī)矩還是您定的?!?/br> 一眾人面面相覷,都知道紅毛和班盛不合,但搬到臺面上來公開不對付,還是頭一回。班盛拉著林微夏的手腕,頸側(cè)的青筋突起,剛要松開林微夏的手,她直覺不對勁。 因為害怕班盛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林微夏拉住了他的袖子,冷靜分析:“沒關(guān)系,我和他在同一輛車上,再怎么樣他也會惜自己的命?!?/br> 班盛沉默半晌,眉宇摻著濃重的煞氣,遠處的車燈打過來切在他臉上,染成一片陰影附在眼底。 班盛徑直走過去,拉開車門,回頭,對上紅毛的視線,他的語調(diào)很緩,放話: “她要是少一根頭發(fā),老子把你扔海里喂鯊魚?!?/br> “嘭”的一聲,黑色的車門被關(guān)上發(fā)出震天響的聲音,紅毛的表弟也就是他的副導(dǎo)航哆嗦了一下,抖著手上了班盛的車。 兩輛越野賽車在裁判的一聲令下中發(fā)出轟鳴的聲音,向前方駛?cè)?。黑色的gtr像車尾燃燒的火焰一般,囂張又狂妄,唰地一下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中。 紅毛發(fā)出“哇”的一聲,緊跟了上去。他開的車也很快,但屬于讓人心跳加速但沒有安全感的那種。半道有幾次急速俯沖弄得林微夏胃不舒服,幾欲嘔吐,但她還是忍住了不適。 擋風(fēng)玻璃將外面的風(fēng)聲隔絕在外,但還是可以感覺到這速度有多快。林微夏一直沒有說話,紅毛卻閑不住了,開始說話: “說實話,我還是第一次看他這樣。以前還以為他個沒有感情的怪物,但現(xiàn)在看來——”紅毛看了她一眼,“找到他的命門了?!?/br> 林微夏抿著一張嘴沒有搭理他。 紅毛一邊說一邊又開始提速,他覷了一眼坐在副駕駛上臉色疏離,眼神冷靜的林微夏,驚訝道: “你不怕嗎?” 一般女的上他車,剛開出一段路就是哭個不停,碰上他心情好的時候還能哄上一兩句,哭煩了直接趕下車。 天上的零星幾顆星一閃一閃地亮著,映在車窗外,像冬天的一幅油畫。林微夏收回視線,轉(zhuǎn)頭,琥珀色的眸子透著沉靜,問: “怕有用嗎?” 紅毛揚了一下眉,倒沒想到是這樣的回答,近距離地看,他發(fā)現(xiàn)林微夏的眼睛好看,干凈,眼尾是淚滴的形狀,也勾人。 紅毛來了興趣,眼神變得趣味盎然,看著她笑:“我改主意了。” “什么?”林微夏神色錯愕。 她人還沒反應(yīng)過來,紅毛倏地打了一下方向盤,車子調(diào)了個頭,快速向山下俯沖,還得意揚揚地吹了個口哨。 “你要帶我去哪兒?”林微夏心里起了一層不好的預(yù)感。 紅毛沖她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還能干嗎,約會去咯?!?/br> 林微夏看著他的臉,有那么一瞬間很想出聲罵人,還是忍住了。藍色的幻影一路蜿蜒下山,紅毛心情極好地放了音樂,重新坐回位置上的時候,不經(jīng)意地看了后視鏡一眼,發(fā)現(xiàn)班盛那輛黑色的gtr一直緊咬在后面。 紅毛立刻換擋加速,他也是個不要命的主,車子一個疾沖很快將那輛車甩在后面,他的臉色隱隱興奮,載著林微夏下車,自以為將班盛甩在了后頭。 他正得意著,前方有條岔路口,班盛那輛車竟直直地橫了出來,把路給截住了。紅毛立刻啐了一句臟話,他踩油門加速著,打算一路撞過去,想要逼退那輛車。 以紅毛的瘋勁,他不在乎兩敗俱傷,可是他忽略了一個事實,那就是—— 班盛比他更瘋。 那輛黑色的gtr紋絲不動地橫在那里,態(tài)度比他更囂張,似乎在叫囂著,有種的話就撞過來。 紅毛一瞬間怒氣被激起,踩著油門一路逼近,林微夏的心跳到嗓子眼里,在離那輛黑色的車只三厘米的時候,車子猛地一剎車,林微夏整個人被慣性一沖,差點磕到腦袋。 夜色黑暗,正前方下來一個高大的身影大步朝他們走來,人還沒反應(yīng)過來,班盛沉著一張臉把紅毛從車上拽下來,他沖著紅毛揮了一拳,對方的嘴角立刻見了血。 班盛拎著紅毛,跟對待死尸一樣,面無表情地把人往車上摜,他身上那股瘋魔下沉的氣息又出來了。 林微夏趕緊解開安全帶,下車,繞到另一邊從后面揪住他的衣擺,拽得指尖發(fā)緊:“班盛,我想走了。” 拳頭離紅毛的鼻梁骨只有一寸,在聽到林微夏溫和的聲音后,班盛生生地停了下來,撂了一個眼神,轉(zhuǎn)身把人帶走了。 車子還在半山腰上,班盛一路開下車,他開得很慢,開了一段路把紅毛甩開后,車子停在寬闊的公路上。 車窗降下來,班盛從儀表板上拿起一包煙,輕輕磕了磕,一支煙掉在掌心。低頭咬住煙,機匣發(fā)出“啪”的一聲,藍紅的火焰點亮他凌厲分明的側(cè)臉。 班盛吸了一口煙,拿著煙的那只手臂伸出車窗,一開口,嗓子低淡: “我后悔了?!?/br> 后悔帶她來這里。 班盛盯的事實是林微夏,而她在意的不是這個。林微夏從儲物格里抽出幾張紙巾,伸手將他搭在方向盤的手放在自己腿上,漆黑的眼睫垂下來,開始慢慢擦骨節(jié)上面的血跡。她忽然出聲: “阿盛,我真的不知道你發(fā)生了什么。” “你覺得玩賽車很快樂是嗎?可以逃離一切。可人生其實還有很多快樂的事,你要不要試著——我?guī)阕咔懊娴穆贰!?/br> 班盛正仰靠在椅背上,一抹陰翳歇落在冷白的眼皮底下,聽到林微夏的聲音,睜眼看到黑絨絨的車頂,視線移到她臉上。 對上一雙真誠的期待的眼睛。 男生的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似乎想說什么,語氣頓了頓:“我——” 聽他說話的間隙,林微夏彎腰把抽紙塞回儲物格里,“鈴”的一聲,一個東西掉在地上。班盛的眉心跳了跳。 林微夏彎腰撿起那串紫色的鈴鐺,班盛在看見后的一剎那臉色像是山雨風(fēng)俱來的模樣,冷冷問道:“你哪來的?” 林微夏不知所以,拿著那串鈴鐺晃了晃,鈴鐺持續(xù)發(fā)出“叮鈴鈴”的清脆悅耳聲,她側(cè)頭看著鈴鐺,笑著說: “剛才有個女生送給我的,你要是喜歡的話——” 一轉(zhuǎn)頭,對上一張臉色的慘白詭異的臉,班盛額頭的太陽xue突突地跳著,感覺渾身的血液都倒流,他頗為煩躁地揉搓了一下眼皮,沉聲道: “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