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鏡頭一向漫不經(jīng)心，懶得給眼神的班盛唇角向上屈起了一點弧度，而身邊的女生長相清冷，烏發(fā)紅唇，因為男生突然十指相扣的動作表情有點蒙。

    “咔”地一聲毛線帽學(xué)姐按下快鍵，將這個畫面定格。身后人來人往，自動會虛化，他們站在京北大學(xué)門口，留了一張合影，時間是冬天。

    遺憾的是，今天沒有下雪。

    回去之后，他們把心思投入到學(xué)習(xí)中。越進入高三，時間就過得越快。這個學(xué)期即將結(jié)束，馬上就要放寒假了，班上進入一種緊繃的氛圍中，每個人都在專注做自己的事。

    除了鄭照行，以及那幾個混在他身后嘍啰天天遲到早退，他們愈發(fā)橫行霸道，成天惹事。

    鄭照行每次撞見林微夏和班盛在一起，都會陰笑一聲，再一臉挑釁地看著他。

    柳思嘉越來越瘦，五官瘦脫相了，全身仿佛只剩下這俱骨架。像是為了掩飾什么，她嘴唇上涂的口紅越來越紅。

    論壇上形容柳思嘉現(xiàn)在是個長相艷絕的女鬼。

    也更多人對她暴瘦的事議論紛紛，其中有不乏指指點點的，還有人猜測柳思嘉是因為失戀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順帶嘲諷了她一波。

    面對這些爭議，柳思嘉不管不顧，只做自己，依然是高傲的黑天鵝。

    偶爾做課間cao時兩人的視線無意會撞在一起，又各自分開。很多次，林微夏抱著作業(yè)從辦公室過來，與迎面走來的柳思嘉擦肩。

    她聞到柳思嘉身上散發(fā)著熟悉的晚香玉香水味，林微夏看見她日漸清減又蒼白的面容，嘴唇動了動。

    只是上下嘴唇分離，嗡動了一下，還是沒能說出口。

    柳思嘉擦著她的肩膀走過去。

    沒兩天，下完早讀后林微夏站在座位上低頭清點作業(yè)，須臾，一道纖瘦的身影籠罩下來。

    戴著四葉草項鏈的雪白手腕把作業(yè)遞過來，柳思嘉的語調(diào)有點怪：“作業(yè)。”

    林微夏抬眼，撞上一雙嫵媚的眼睛，兩人四目相對，這次破天荒的，誰也沒有先移開視線。

    她呆了一會兒回神，接過作業(yè)，遲鈍地應(yīng)道：“哦，好。”

    寧朝打完完，單手拖著根掃把，悠閑地吹著口稍回到座位上，他一股腦地把作業(yè)堆在一起，瞥了一眼林微夏：

    “同桌，借作業(yè)給我抄唄?！?/br>
    “不行?！绷治⑾男χ芙^。

    很快，廣播響起，教室里的學(xué)生拖拖拉拉地下樓。寧朝同柳思嘉一同下樓梯，他伸手戳了一下她的肩膀。

    柳思嘉側(cè)頭看他一眼，示意寧朝有話就趕緊放。

    寧朝有些不自在地摸了一下寸頭：“你怎么給我媽買了這么貴重的東西，要不退回去吧。”

    前段時間寧母一直說腰痛，嚴(yán)重到久坐到不能超過兩個小時以上，寧朝剛帶她看病回來沒多久，就有工人上門配送了一把價格不菲的按摩椅。

    “有什么關(guān)系，我經(jīng)常去你家店里，阿姨老給我煮魚旦粉，你家人都很照顧我，”柳思嘉語氣頓了頓，想起什么警告道，“你不準(zhǔn)給我退掉啊，又不是給你的禮物?！?/br>
    “行行，小爺我說不過你?！?/br>
    寧朝看著她笑道，盯著她蒼白又疲憊的臉想說什么又咽了回去。

    周五，上了連堂數(shù)學(xué)課后，第三節(jié) 課是大家期盼已久的體育課，還沒打鈴一窩蜂的人就往cao場的方向沖了。

    林微夏收拾好桌子準(zhǔn)備過去時，臨時被老劉抓去了辦公室?guī)兔y(tǒng)計表格。等她處理好表格回教室的時候，剛好趕上完課陸續(xù)回來的同學(xué)。

    “誒，剛才整隊集合的時候柳思嘉就那么直直地摔下了去，真的好嚇人?！币晃慌煌５?fù)嶂目凇?/br>
    “是的，差點撞到我，“砰”的一聲，不知道暈倒是什么感覺，天旋地轉(zhuǎn)失去意識？”同伴接話。

    “滋拉”一聲，林微夏拉開椅子，拉住走道路過的兩位女生的手，平穩(wěn)的語調(diào)含著焦躁：

    “柳思嘉怎么了？”

    兩個被抓住的女生一臉錯愕，互相交換了個眼神，意思是她們兩人不是鬧掰了嗎？

    “說話啊?！绷治⑾囊袅刻岣撸凵駢浩?。

    “上體育課的時候她暈倒了，被寧朝送去醫(yī)務(wù)室了，她瘦成那個樣子不暈倒才怪——”

    女生話還沒說完，林微夏轉(zhuǎn)身就跑開了，她一路凝神思考著，因為走得太快撞向了一俱結(jié)實的胸膛。

    是班盛。

    班盛拉住她的手臂，睨了她一眼：“去哪里？”

    “我去醫(yī)務(wù)室看思嘉?！绷治⑾纳ぷ影l(fā)干。

    “她不在那，老師和寧朝把她送去醫(yī)院了，”班盛出聲，冷靜地分析，“她家人估計一會兒也會到，有什么事寧朝會通知我，你去了也幫不上忙?！?/br>
    “先回去上課?！?/br>
    一整個下午，林微夏上課都是時不時走神的狀態(tài)，就連方茉跟她說話也是一臉的心不在焉。

    林微夏發(fā)消息給寧朝詢問她的情況，后者也一直沒有回復(fù)。

    很快，只是過了一個傍晚，關(guān)于柳思嘉的消息不脛而走。一傳十，十傳百，大家都在談?wù)摿技巍?/br>
    “omg，她竟然有厭食癥?！?/br>
    “我說她都得瘦成什么鬼樣了，之前在食堂看過一次她吃飯，頓頓減脂餐，還吃不完，絕了?！?/br>
    “你這樣一說我想起來了，之前她還和林微夏在食堂吵過一次架。好像是林微夏逼她吃飯，她還假吃來著。”

    “柳思嘉怎么會有厭食癥??？我之前還很羨慕她想成為她來著，學(xué)習(xí)好家世好，長得又漂亮，在學(xué)校又是眾星捧月的女王。這種人應(yīng)該什么都不缺啊，想不通為什么會生病?！?/br>
    “失戀咯，朋友又背叛她?！庇腥艘庥兴福坪跸氚鸦鹨搅治⑾纳砩先?。

    同伴反駁道：“不是吧，林微夏沒轉(zhuǎn)到深高前，柳思嘉好像就一直在節(jié)食了，她應(yīng)該很早就得了厭食癥?！?/br>
    “見鬼了，誰知道。富貴病？哈哈哈?！?/br>
    又開始了，

    現(xiàn)在輪到柳思嘉了。

    林微夏坐在座位上靜靜地聽著這些聲音，突然，一道身影壓了下來，是回來上課的寧朝，他拿了本書揚手一砸，書本筆直地朝那幫女生砸了過去。

    厚硬的書脊重重地砸在女生身上，女生發(fā)出一聲尖叫，她們還沒來得及發(fā)火，寧朝沉著一臉開口，語氣譏諷：

    “班上一有什么事你們就背后嚼人舌根，新式消遣？”

    八卦聲霎時消失，沒有人再敢議論一句，一幫女生面面相覷，最后散開了。

    林微夏請了晚自習(xí)的假，班盛陪她一起去醫(yī)院看柳思嘉。

    兩人坐在出租車后座上，車窗降下來，風(fēng)涌進來涼涼的，刮在林微夏臉上。班盛知道她這是在自虐，按了鍵，車窗升上來，把冷風(fēng)隔絕在外，車內(nèi)又恢復(fù)溫暖。

    “我聯(lián)系過柳思嘉她媽了，她之前就得過厭食癥，治療過一段時間，他們以為她好了?！?/br>
    “但其實一直沒好?！卑嗍⒄f。

    林微夏眼眶發(fā)紅，她靠在車窗上看著外面的景色，近乎神經(jīng)質(zhì)的重復(fù)：“我應(yīng)該早點發(fā)現(xiàn)的?！?/br>
    “我應(yīng)該早點發(fā)現(xiàn)的，她一直都不好?！?/br>
    班盛和林微夏趕到醫(yī)院的時候。柳思嘉爸爸守在門口，柳父看起來保養(yǎng)得很好，眼睛里藏著久經(jīng)生意場的殺伐決斷，他正挽著襯衫袖子，身邊跟了兩個助理。

    這是林微夏第一次見到他，禮貌地打了招呼。

    “哦，林微夏是吧，有段時間嘉嘉經(jīng)常提起你，她說你們既是好朋友也是學(xué)習(xí)上的競爭對手。她一定給你添了很多麻煩。”柳父說道。

    林微夏一愣，又覺得眼酸：“思嘉也很厲害，性格很好，就是性格要強了點?！?/br>
    面對自己女兒的朋友，柳父也沒有刻意隱瞞什么，嚴(yán)肅的面容滿是疲憊，說道：“一切是我和她mama的疏忽，叔叔謝謝你們來看她。”

    由于他們到達的時間很晚，林微夏并沒有上前打擾，而是隔著病房門口的窗戶遙遙看著她。

    一向活力滿滿的柳思嘉安靜地躺在hcu的病床上，她穿著藍(lán)白條紋的衣服，身體薄得一張紙一樣。

    仿佛一掰就折的手腕從袖管伸出來，手背上扎著針管，一片烏青，她應(yīng)該扎了很多針，鼻子上也插著進食的胃管。

    像是沒有生氣的一俱漂亮的標(biāo)本。

    她躺在那里，瘦得下一秒好像就會消失。

    林微夏又想起她掌心的疤，當(dāng)時柳思嘉為了保護她，毫不猶豫地為她擋了一把刀。

    又想起一件事，其實很早之前林微夏注意到了柳思嘉不怎么吃飯的情況，問過她：“思嘉，你為什么沒什么食欲啊?！?/br>
    柳思嘉愣了一下，托腮道：“你猜?！?/br>
    女生把視線移回小說里，說：“那不猜了?！?/br>
    林微夏沒有注意到女生眼底劃過黯淡之情。其實那個時候思嘉應(yīng)該也希望自己猜出來的吧。

    此時此刻，一些刻意遺忘的事從腦海里蹦出來。

    兩個女生坐在臺階上吃冰激凌，暢聊著未來。

    “林同學(xué)，請說說你的夢想?！?/br>
    “幻想可以嗎？想站在舞臺上有一場自己的演奏會。”林微夏那個時候含糊其詞，沒有明確說出大提琴三個字。

    “怎么不可以！那我要做你第一個觀眾，在演奏完后沖上去第一個獻花給我的朋友林微夏?！?/br>
    “你呢，你未來想成為什么？”

    柳思嘉毫不客氣地給了女生一個板栗，說道：“白癡啦你！你以后一直在我身邊。我將來是什么樣，你肯定會知道啊?！?/br>
    ……

    林微夏看著病床上的柳思嘉眼眶發(fā)酸，她努力睜大眼，可還是沒忍住，一滴晶瑩剔透的眼淚掉下來，滴到手背上。

    思嘉，你要趕緊好起來。

    第46章 愿望

    寒假很快來臨, 一轉(zhuǎn)眼又是新年。

    大年三十那天，姑媽打算下午包餃子，她正準(zhǔn)備出門去買面粉, rou餡之類的, 林微夏想起什么出聲道：“姑媽，我和高航去吧。”

    “可以啊，路上有什么想吃就自己買?！惫脣審腻X包里拿出一沓錢。

    高航一臉不情愿地跟著林微夏出了門, 街道人流熙攘，大紅燈籠高掛，天氣晴朗，街道的花壇里開滿了嫩黃色的小花。

    兩姐弟來到菜市場，高航嫌手里拎著的各種食材重，抱怨道：“姐, 往年咱們家就吃豬rou餡的餃子，你現(xiàn)在怎么又買牛rou, 又買豬rou的，我發(fā)現(xiàn)你變了，怎么搞起花樣來了?！?/br>
    林微夏手里正掂著一個圓滾滾的白蘿卜, 聞言睨了他一眼, 高航后怕地縮了一下脖子, 嘿嘿賠笑：“老姐, 你想買什么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