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密密麻麻的黑影出現(xiàn)在玻璃墻后，影影綽綽地矗立在迷霧間。

    他們不再試圖和自己說話，陸慢也只想知道數(shù)人頭。

    因為玻璃墻后感染體的友好和配合，陸慢數(shù)完后一共103個影子。

    果然少了一個。

    陸慢站在黑暗中沉思。先不說學(xué)者當(dāng)年怎么從這里離開，又怎么站到了生命研究所對立面，最重要的問題是當(dāng)年是什么契機讓他們實現(xiàn)時間控制。

    帶著疑惑，陸慢決定再往上走。

    她要去頂層。

    不過電梯還能用嗎？

    陸慢走過漆黑的走廊，隨著她的遠(yuǎn)離黑影一個個退回迷霧中，再次恢復(fù)一片死寂。

    她按了按電梯，往上走的沒反應(yīng)，但是當(dāng)她按向下，電梯叮咚一聲開了。

    陸慢：“……難道還要我先去一樓再去頂樓嗎？是不是有點怪?！?/br>
    【是這兒的保護(hù)機制?！?1號說，【只有先填身份表，才能去對應(yīng)樓層，剛剛謝玉離開也是先去了第一層?！?/br>
    陸慢發(fā)散思維，想到如果謝玉要去一樓填寫身份表，他現(xiàn)在的身體……用毛茸茸的手臂握筆？

    【怎么，人家消防斧都能拿?！?/br>
    陸慢：“那沒事了?！?/br>
    這次她來到一層，老實填寫了自己的真實名字和信息。只是身份那一欄的時候，她不知道如何填寫。

    只寫巡邏隊的身份嗎？很明顯能讓她去最高層的身份不是巡邏隊，不然謝玉不可能只去第三層。

    那自己和謝玉的區(qū)別，不就在自己的另一個身份嗎？

    她想了想，把穿越前的身份寫下。

    這次前臺沒有露出任何詭異的表情，而是收斂笑意，對她說：“請跟我來?！?/br>
    她帶陸慢再次走進(jìn)電梯，這次，前臺按下最高層的按鈕。

    “接下來您將前往我們的辦公區(qū)域，我們的院長和各位特級研究員都在此處理一切事物?！?/br>
    “前往這一層的客人都是各行業(yè)的專業(yè)人才，不同知識和思維間的碰撞能產(chǎn)生智慧的火花?！?/br>
    “當(dāng)然，交流是雙向的，首先我們會展現(xiàn)足夠的能力，解答前來交流的同行的疑問?！?/br>
    “然后，請客人展現(xiàn)足夠讓我們側(cè)目的能力?！?/br>
    前臺說話仿佛都帶上人情味，她說的話不論語氣還是內(nèi)容都沒有讓陸慢產(chǎn)生不適，讓她不免側(cè)目。

    此時前臺的確看上去沒那么僵硬，連嘴角的弧度都柔軟很多。

    “我需要怎么展示我的能力？”陸慢試著問了個問題。

    之前她都無法從前臺這兒得到更具體的回答，這次本來也不抱希望，但是前臺居然溫和地回答她了：“我們的院長和各位研究員已經(jīng)很久沒有離開過。”

    “如果您可以解答他們所有疑問，那您一定也能得到需要的信息?！?/br>
    這次電梯上升的時間比上次長太多，等它叮咚一聲打開，昏黃的燈光傾斜下來。

    這一層沒有任何房間，而是一個巨大的圓形禮堂，和陸慢以前在學(xué)校里開講座用的禮堂差不多。

    階梯式的樓梯從底層延伸到天花板，而第一排前是一個半遮掩帷幕的高臺，十個看不見臉的感染體坐在講臺后。

    仿佛這兒即將召開一場學(xué)術(shù)論壇，而觀眾只有陸慢一人。

    “這樣的架勢，恐怕不是想問些簡單問題?！标懧f，“這幾個感染體等級都不高，但不知為什么，我卻有種敬畏感。”

    【它們本身只有c級實力?！?1號頓了頓，【理論上c級感染體不具備獨立思想，但是這十位例外，我也是第一次見到這種情況。】

    這時臺上的感染體也發(fā)話了：

    “好久不見?！弊钭筮叺母腥倔w發(fā)話，“上次見面好像是兩百多年前了?！?/br>
    “……”陸慢就近找了個位置坐下，正好面對禮堂的正中央，“有沒有可能，一百年前的我并不是我?！?/br>
    演講臺上幾個感染體低聲竊竊私語，似乎交談了一番。

    “我們很確定，自從生命研究所淪陷后，這么長的時間內(nèi)只有你有資格來到這一層。”還是最左邊的感染體說話，“中間也許發(fā)生了什么變故，讓你產(chǎn)生疑問?！?/br>
    “不過放心，這里的時間是停止的，我們的記憶不會被任何外力改變。”

    也就是這些感染體絕對沒有認(rèn)錯。

    一切似乎更加奇怪，陸慢只覺得纏繞在自己身上的因果越來越多。原本以為自己是另一個世界的土著，但現(xiàn)在卻發(fā)現(xiàn)自己很早就在廢土上存在過。

    這也太奇怪了，明明陸慢很確定自己是人類。

    “我想知道你們當(dāng)年的研究做到哪一步?！标懧€是先進(jìn)入正題，“你們說可以先展現(xiàn)自己的專業(yè)性，那么我提出這個問題要求你們解答不過分吧？”

    “當(dāng)然可以?！?/br>
    一沓極厚的紙張落在陸慢面前的桌上，講臺上的感染體說：“這是我們當(dāng)年的所有研究，你可以將它們帶走?！?/br>
    陸慢眨眨眼，心里掀起滔天巨浪：“我可以帶走？？全部嗎？”

    那豈不是她可以直接帶回避難所，交給這方面的人研究？那對避難所的幫助——

    “不過以前你也做過同樣的事。”中間一個較為矮小的感染體嘆了口氣，“但是似乎沒有任何作用?！?/br>
    那就是未知的力量會阻止研究擴散出去，更可能直接銷毀了。

    “以前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這次我很自信，一定有用?！?/br>
    以前內(nèi)城勢力不明，在利益博弈中這些研究會被抹除。但是現(xiàn)在不一樣了，她會將研究交給自己最信任的一群人。

    陸慢稍微翻看兩頁，就已經(jīng)被里面極為豐富的信息量給震驚了。

    “我還有一個問題想知道?！标懧^續(xù)說。

    “是什么？”

    “有關(guān)‘學(xué)者’?！标懧抗庾谱疲斑@個超高級感染體，你們是不是都認(rèn)識？時間城凌駕在陵城之上，是不是和你們有關(guān)？”

    長久的安靜。

    感染體之間又開始竊竊私語，陸慢沒有打斷他們。

    最后，中間的感染體作為代表被推出來，它用十分蒼老的聲音說：“你猜的不錯，他曾經(jīng)是生命研究所的一個天才?！?/br>
    “但是任何特質(zhì)都會被迷霧扭曲，他很幸運也很不幸，走向了一個極端?！?/br>
    “當(dāng)時生命研究所的人是不是都遭遇了極端？”

    “對，你知道的比上次更多?！备腥倔w輕笑一聲，“也許你看過一個叫死神來了的電影？我們是生命研究所，但那段時間，這里每天都在上演死亡?！?/br>
    “電梯墜落、鋼筆插入眼球、高速旋轉(zhuǎn)的風(fēng)扇落下來削去半個頭，這是我們每天都習(xí)以為常的畫面?！?/br>
    “……我難以想象。”陸慢汗毛倒豎，“但是能理解?！?/br>
    如果不是整個區(qū)域都開始惡化，他們也找不到控制時間的辦法。

    “最后一個問題?！?/br>
    “你的確還能提出最后一個問題?！备腥倔w說，“我們回答后，就輪到你來回答我們了?！?/br>
    陸慢看著臺上，臺上的感染體看著她。

    “你們見過‘缸’嗎？”

    其中一個感染體突然發(fā)出巨大動靜。

    中間的感染體顫巍巍站起來：“這一次，你終于找到正確方向了。”

    “是的，我們所有人都見過?！?/br>
    這次輪到陸慢不淡定了，她立刻追問：“它長什么樣？多久前見的？你們在見它之前和之后有什么變化？見到它的條件是什么？”

    “抱歉，我們不能再回答更多了?！标懧玫搅朔穸ǖ幕卮?，“接下來，你要解答我們的疑問?！?/br>
    “否則你將無法離開第五層，并成為我們的一員?！?/br>
    陸慢急的想罵人，又為第五層離譜的員工招聘方式感到震驚。

    感情你們的真實目的是想讓我留下來打工??？是這樣吧沒錯吧？

    “你們的問題是什么？太專業(yè)的我不知道，畢竟我連你們寫的公式都不一定能看懂?！?/br>
    感染體說：“請你告訴我們，如果一個腦子被關(guān)在容器中，電腦能夠通過電擊刺激給腦子模擬真實場景，對它來說它是一個活著的人，那么腦子該如何在沒有任何外在干擾的情況下意識到世界真相？”

    陸慢：？

    作者有話說：

    第81章 三問三答

    這是一個很無解的問題。

    試想一下, 如果現(xiàn)在陸慢所在的末世是一個虛擬場景，一切感知、一切事物運動軌跡都由電腦模擬出來，會讓她頭等痛苦的問題恐怕并不是如何逃離。

    而是荒謬感。

    她的朋友不是真正的人, 她其實并沒有經(jīng)歷讓她成長的一切危險, 幾乎就是在告訴她, 你的經(jīng)歷就是一場玩笑，可以被人任意控制。

    所謂穿越根本不存在, 也許陸慢自己從一開始就只是生活在缸中的大腦，她的穿越只是為了讓末世這個場景構(gòu)筑更加真實。

    胡思亂想了一會兒, 陸慢就把這些想法扔出腦袋。

    她很確定自己不是活在虛擬世界中，穿越也是真的穿越, 她不會懷疑末世的真實性。

    “這已經(jīng)不是向我打探消息了?！标懧届o道，“你們給我出了一道難題?！?/br>
    “但我們的確很想知道你的回答。”年老感染體說。

    “死亡可以?！?/br>
    “死亡？”

    “對?！睘榱俗屪约旱恼f辭更可信, 陸慢詭辯道：“腦子有自我意識，只是意識不到造成幻覺的原因，那么只要活在虛擬世界的腦子選擇死亡, 那不論電腦再怎么控制，也不能在一顆死亡的大腦上繼續(xù)構(gòu)筑場景?！?/br>
    “你的解釋不具有說服力，它選擇死亡的同時就失去意識了，怎么可能再意識到世界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