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真 第134節(jié)
溫盞抿唇,手壓在口袋里,攥著玉桂狗和皮革小馬:“你搞錯了,我沒拿你東西,只是想幫你扔垃圾?!?/br> 商行舟喉結(jié)滾動,聲音忽然啞得不像話,固執(zhí)地重復(fù):“還給我,那是我的。” 溫盞輕聲:“不是你的?!?/br> 商行舟沉默著,長久地望著她,目光深沉得像一片海。 他目光緊緊鎖定著她,近乎卑微地,啞聲說:“它不是垃圾。它是我的溫盞,送給我的?!?/br> 溫盞垂著眼,口袋里,手指無意識地蜷曲,捏緊皮革小馬。 “你不能這樣。”他落在她手腕處的手掌漸漸收緊,掌心燙得要命,又莫可奈何。他說,“我已經(jīng)沒有別的了,你不要把我的回憶也拿走?!?/br> 他好像在求她。 溫盞眼睛忽然又涌起熱意。 她閉了閉眼,將水汽壓下去,搖頭:“但是商行舟,人不能總活在回憶里?!?/br> 回憶? 商行舟苦笑。 他哪還有什么回憶。 那些與溫盞有關(guān)的往日,如白駒過隙,一去不復(fù)返了。 客廳內(nèi)一片寂靜,只有墻上掛鐘無聲在跳。 他沒放開她的手,很久,有些艱難地,澀然開口:“我爸說,‘人家姑娘大好的前途,別耽誤人家。之所以跟你在一塊兒,不是因為商行舟你這個人很好,而是她暫時還沒見過別的、更適合她的人,所以將就著,暫時喜歡你一下’?!?/br> 溫盞微怔,抬起頭:“你明明知道,不是那樣的?!?/br> “確實,但要怎么說服自己?”商行舟下頜線條被燈光照得流暢硬朗,他撇開視線,聲音很低,狼狽地,沙啞道,“溫盞,我真的那樣想過?!?/br> 作者有話說: 舟:我很守男德的【可憐狗勾眨眼.jpg 但你們說得對,“我很乖”聽起來確實像渣男發(fā)言,講完更像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商行舟:謝謝我的各位網(wǎng)絡(luò)丈母娘【失神】【喃喃】【在陽臺上點煙坐一宿】 第62章 答案 商銳對商行舟的教育, 一直是打壓式的。 小時候,商行舟沒有對比,沒覺得有什么不對。 商銳說他不好, 他就反思自己;商銳罰站或者罰他不許吃晚飯, 他面壁思過, 都覺得是自己做錯了事。 對此種種,母親總是選擇無視。 商行舟一直以為,他只要成為商銳想象中那種成績好又很會說話,目標(biāo)明確又執(zhí)行力強的孩子, 母親也會喜歡他。 直到某一日, 他忽然發(fā)現(xiàn):父母是不相愛的。 情況比他想象中更糟糕一些, 父母的婚姻完全沒有感情, 商銳的初戀叫涂雁晚,家里反對他們在一起, 兩人才分開了, 各自成家。 哪怕涂雁晚已經(jīng)結(jié)婚并跟別人生了孩子, 商銳依舊逢年過節(jié), 向她問好:「祝闔家安康。」 商行舟就很想問, 你看看你自己, 你闔家安康嗎? 但他同時也忽然理解了商銳,父親不喜歡他, 所以在父親眼中,無論他怎么努力, 都是糟糕的孩子: “于是我做了很多在現(xiàn)在看來特別幼稚的,老生常談的事情?!?/br> 他數(shù), “打架逃課, 不好好學(xué)習(xí), 三天兩頭惹事,讓老師請家長?!?/br> 商銳并不在乎,對商行舟的體罰有過之而無不及。 他那時候滿心滿眼,只是想: 他已經(jīng)站穩(wěn)腳跟,不再需要家庭的幫助了,那他是不是可以離婚,去跟自己想在一起的人在一起? “特別不巧的是,我媽,也是一個很有主見的人。他倆碰在一起,三句話都說不下去,離婚的事情糾纏了很多年,到我升高中那年,才總算分了?!?/br> 商行舟看夠了這兩個人貌合神離,認為他們分開也是好的。 但他糟糕的生活,從涂雁晚進門才真正開始。 “她總是,對我很有敵意?!?/br> 這種敵意來自細枝末節(jié),商行舟喝掉了冰箱最后一罐汽水,涂雁晚會委婉地問:“沒有給meimei留一罐嗎?” 商行舟在冰箱上貼便利貼,說自己晚上約人打球、不回家吃飯,涂雁晚會不動聲色收起便利貼,做一大桌菜,在家安靜等他:“我以為行舟要回來呢?!?/br> 商銳有超過一半的時間不在家,太過日常的事情,很難窺知全貌。 涂雁晚總是表現(xiàn)得很大度,擺手說:“我沒關(guān)系的,行舟開心我就開心。” 這種大度,助長商銳的火氣。 最后倒霉的人,永遠還是商行舟。 日子久了,商行舟自己也會有點困惑—— 暖白燈光從頭頂垂落,客廳里,他跟溫盞面對面坐著,長腿微屈,低聲說:“我是不是,確實,挺糟糕的?!?/br> 不然,他怎么能這么不受待見。 爸爸,mama,繼母,都不喜歡他。 他那個異父異母的繼妹,整天上躥下跳的,也比他要好很多。 至少涂初初的父母,對她是真心愛護。 “所以后來,跟你戀愛,我其實覺得挺奇怪。”他停頓一下,低聲說,“不知道你為什么會突然,喜歡上我?!?/br> 在商行舟眼中,那時候的溫盞,也是突然闖入他世界里的。 他跟她明明是從來不相干的、完全不同的,活在光里的人。 是他偷偷看了她太久,忍了太久。 忍不住,在泳池邊厚著臉皮湊上去,問她:“你是不是在看我?” 把人嚇跑了,又硬跟著到數(shù)學(xué)系的選修課上去,搶了她的答題紙,一字一頓地,向她做自我介紹:“我叫商行舟。” ——才有后來的一切。 是他非要她記住他。 是他死乞白賴的、不要臉地,見了她一面,還總是想見下一面。 是他明明卡被mama凍結(jié)了,賣了籃球、游戲賬號和裝備,也要給她租游樂園過生日。 是他在公寓門口等了一宿又一宿,總是要看到她宿舍熄燈,才愿意離開。 是他喜歡她,給她多少都覺得不夠,想把自己的所有,都交到她手里。 這一切,本來都只是他一廂情愿的。 如果沒有溫盞的告白,他也可以把這些想法藏起來,一直到他死去。 可這姑娘竟然告訴他:我也喜歡你。 商行舟在那一刻被分成兩半,一邊快樂,一邊憂慮。 溫盞并不是第一個向他告白的女孩,可此前從來沒有一個女孩的告白,讓他緊張到無所適從,翻來覆去,無法入睡。 “所以你對我說,商行舟做什么都會很厲害。我特別高興?!?/br> 回憶到這兒,他不自覺地停了下,胸腔微震,“我那時候想,多好,我的小溫同學(xué),很認可我?!?/br> 哪怕他也清楚,處于熱戀中,這種“認可”,真實性也許非常有限。 但是,是他的溫盞在夸他,他愿意一直相信下去。 直到商銳摔碎這些想象。 “那天早上,我送你去上海。剛回家,我爸就打電話,讓我立刻去他那兒一趟?!?/br> 畢業(yè)季,商行舟的父母一直在拉扯。 母親想讓他繼續(xù)讀金融,商銳覺得商行舟做什么都行,總之他做不好任何事。 商行舟兩邊跑,兩頭的家長都很暴躁,“我爸一開始還在說實習(xí)的事,說著說著,就說到你?!?/br> 楊珂去找過商銳,聊了什么,商行舟不得而知,但大概能猜到。 他很早就知道,在溫盞mama眼里,自己不是個好東西。 可溫盞說她喜歡他啊。 于是商行舟跟親爹又打了一架,處于上風(fēng)時,他妄圖講道理:“這是溫盞的選擇,她的選擇最重要,不是嗎?” 商銳笑了下:“溫盞的選擇,是去斯坦福?!?/br> 客廳內(nèi)長久的靜寂,溫盞晃了下神,嗓子發(fā)澀,搖頭:“你為什么不問我。” “想問你的,但一下飛機,就看到你跟另一個人在一起?!?/br> 臺風(fēng)天,他穿過上海的暴雨,從機場抵達城市的另一端,看到羅森白色的燈光中,陌生的男生長身玉立,站在溫盞身邊,替她打傘。 那人側(cè)過頭去看溫盞,傘下,是非常斯文清俊的一張臉。 那種……父母和睦,高知家庭,從小到大成績很好,情緒穩(wěn)定,對全世界都釋放愛意的孩子。 商行舟忽然想到,溫盞原本的人生,也應(yīng)該是這樣的。 安穩(wěn)地讀書、交換,研究生畢業(yè),朝九晚五,手邊牽著一個溫柔平和的人。 他才是闖入者。 他是不甘心的闖入者。 “你以前,也從沒說過,想去上海讀研?!彼D了頓,“很突然,有一天突然跑到我面前說,不想留在北京了?!?/br> 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