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真 第116節(jié)
前后也就幾個小時,溫盞敲字:「謝謝遲總,不用了?!?/br> 一只手還在打點滴,她回話不是很方便。 商行舟側(cè)眼看過去,她微垂著頭,過肩的黑色長發(fā)柔然地落到胸前,整個人看起來溫和安靜,就是二十六鍵的鍵盤,打字有點費勁。 嘆口氣,他站起來,長腿邁開走過去:“給誰發(fā)消息,我?guī)湍惆l(fā)。” 一低頭,看見三個大字:遲千澈。 商行舟動作一停,周身氣場變得危險起來。 溫盞退出信息界面,感覺床邊一陷,商行舟在她身邊坐了下來。 男人很大一只,氣場里侵略性過盛,顯得存在感超強。 她屏住呼吸。 下一秒,商行舟一言不發(fā)板著臉,伸手過來,握住她的手掌:“手給我?!?/br> 溫盞不明所以,手沒使勁兒,他將她掌心的手機(jī)拿走,放在床頭。 然后,變魔術(shù)似的,不知從哪,變出一大把棒棒糖。 泯滅人性的紙棍設(shè)計,動物造型,小小只,有很多五花八門的口味。 溫盞微怔。 “溫盞?!彼弁岷?,聲音低低的,打商量,“你別叫他過來了,我在這兒陪著你,行不行?” 溫盞猝不及防撞進(jìn)這雙眼,被蠱惑,迷糊了一下。 但很快就清醒過來:“不用?!?/br> 微頓,她又撇開目光,強調(diào):“我沒叫他過來,但你也不用留在這兒陪我。商行舟,我是成年人了,我沒事,謝謝你送我過來。我知道你平時也很忙,不用特地遷就我的?!?/br> 每一句話都非常禮貌。 每一句話,都在無聲地,將他推得更遠(yuǎn)。 商行舟身體頓住。 “而且……商行舟。”溫盞沒看他,微垂著眼,有點不安。 手指微微蜷曲,她把攥著棒棒糖的手掌放到床頭,稍稍傾斜。 那些套著透明包裝紙的彩色糖果被重力吸引,一顆顆掉在白色的床鋪上,像碎掉的夢境。 “在西城的時候,你不是問我,兩顆蛋能不能吃飽?我現(xiàn)在每頓飯都吃不了太多東西,我不喜歡甜食,不喜歡甜甜圈,口袋里也早就不放棒棒糖了?!彼p聲說,“你不用給我送這些東西?!?/br> 她垂著眼,能感覺到商行舟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和他整個人一樣,是濃郁的,極其難以忽略的。 像是要看到地老天荒。 “所以?!焙芫?,他聳眉,啞著聲兒問,“這算是,又拒絕了我一次?” “商行舟?!睖乇K感覺,自己腦子確實不太清醒。 這種不清醒,從重逢時,就開始了。 好像被什么東西纏繞著一樣,又像是一場大病,或一個很長的夢,一直沒有醒過來…… 她在海拔只有幾米的平原,竟然也有高反的癥狀。 她最終也只是嘆息:“你讓我一個人躺會兒。” 商行舟默不作聲,又看了她一陣。 認(rèn)輸似的,站起身,嗓音沉啞:“行,我出去。你好好休息,有事叫我?!?/br> 溫盞沒說話,余光追著他的身影走到門口,聽見他打開門,又反手關(guān)上。 屋內(nèi)徹底沒聲了。 那些糖果沒有拿走,還在床頭,靜靜躺著。 溫盞縮回被子,良久,將它拉過頭頂。 - 后半夜,起了風(fēng)。 春風(fēng)駘蕩,疾風(fēng)穿過樹影,拍打窗欞。 有點要下雨的架勢,商行舟進(jìn)門幫溫盞關(guān)了窗,回頭見她蜷在床上睡得像一只海獺,睫毛長而卷,清亮的月光落在臉上,露出來的半張臉頰,透出白皙的色澤。 商行舟失笑,退出房間,幫她關(guān)上門。 手機(jī)就震起來。 “舟子?!苯悠饋?,是裴墨,他那頭風(fēng)聲很大,國際長途,估計在港口。聲音聽著有點悶,“你現(xiàn)在在哪兒?方不方便,去趟派出所?” 商行舟怕吵到溫盞,往走廊另一頭走了幾步,才回他:“在醫(yī)院,怎么了?” “你妹跟人打架,搞進(jìn)局子,石一茗已經(jīng)跟著過去處理了?!迸崮f,“但我估計,還是得她家里人出個面。” 商行舟在綠色塑料板凳上坐下,長腿一伸,冷笑:“敢打架,就得付出代價。叫她在局子里蹲著吧。” 裴墨輕笑一聲:“我聽說你在西城,遇見溫盞了?!?/br> 商行舟聳眉:“怎么,你跟涂初初關(guān)系挺好?她還真什么都跟你說?” “那沒有,我也就隨便跟她聊聊?!迸崮Φ蒙畈毓εc名,“溫盞跟涂初初關(guān)系才叫真好吧?你瞧這么些年了,倆人還一直保持聯(lián)系,什么事兒都互通有無,人家的友情保質(zhì)期可比咱們哥兒幾個長多了。我尋思著,要是以后溫盞那邊有什么動向,涂初初收到消息,得比你我都早吧?!?/br> 商行舟身體朝后靠,碰到墻。 有點痞地抵了下腮,他悶笑:“威脅我?” “那沒有,我就是陳述一個客觀事實?!迸崮闪怂尚淇郏痪o不慢道,“你要是現(xiàn)在不去找她,估計以后溫盞的消息,得少一半?!?/br> 商行舟吊兒郎當(dāng)?shù)兀室獾溃骸八裁炊几阏f,那我問你不也一樣?” 裴墨很有禮貌:“你今晚要是不過去,那我也不樂意再告訴你了?!?/br> 商行舟低低地笑罵了句“草”,轉(zhuǎn)身往電梯間,外套衣角劃破空氣:“地址發(fā)我?!?/br> - 警局,白燈熾烈,空氣森冷。 涂初初披著件黑外套,里頭白色短袖的袖子被人扯爛了,膝蓋并攏坐在一排座位的邊邊上,眼圈紅紅,可憐巴巴地,左看看右看看。 商行舟從屋里走出來,一手拿著單子,一手龍飛鳳舞地簽名:“不好意思啊,給你們添麻煩了。” 民警跟在身后走出來,站門口接回紙筆,忍不住提醒他:“你妹是給人開瓢了,人你帶走,但醫(yī)藥費得賠啊?!?/br> 商行舟很痛快:“行?!?/br> 短暫地寒暄,兩人道別。 商行舟轉(zhuǎn)過身,長腿邁開,大跨步朝她走過來。 涂初初覺得自己好像那個貓貓表情包。 弱小,可憐,無助。 但能打。 她往座位里頭又縮了縮。 石一茗開車去了,商行舟單手揣兜,拽里拽氣,在她面前停下。 涂初初不敢看他。 商行舟居高臨下,漫不經(jīng)心問:“怎么著,你跟人打架的時候,也這么委屈?” 涂初初擦干眼睛里殘留的眼淚,用力點頭:“嗯啊?!?/br> “你嗯啊個屁?!鄙绦兄鄣暎捌饋?,跟老子走?!?/br> 涂初初站起身,亦步亦趨,跟上商行舟。 他走得不快,遷就她,放慢了腳步。 出警局,涂初初越想越委屈,又一顆眼淚啪嗒掉下來。 “行了,甭哭了?!鄙绦兄弁W∧_步,夜風(fēng)吹拂,他微瞇起眼,“不就罵你沒爹?人總是要老要死的,到時候他生病了去你那兒看病,你往他腦子里捅一刀,不就報仇了?” 涂初初:“……” 涂初初委屈地囁嚅:“那犯法的?!?/br> 但她忍不住,想象了下這個畫面。 那種游離的難過感,好像確實消散了一些。 是有點爽的。 商行舟無聲嘆息,不太放心,問她:“你等會兒去哪,送你回學(xué)校?” 涂初初點頭,想到什么,又搖頭:“回司宴哥酒吧行不行?我書包還在他那兒?!?/br> 今晚事發(fā)太突然,涂初初走的時候什么也沒帶。 她去紀(jì)司宴那兒拿東西,撞見人喝醉酒鬧事。 她過去勸阻,被人反推一把。 那人轉(zhuǎn)頭看見是個姑娘,罵得特難聽,別的涂初初都不太在乎,但這人上來就說她沒爹。 不能忍。 得打。 商行舟聽完,也沒再說她什么。 回去的路上,紀(jì)司宴打電話問:“出醫(yī)院了嗎?接著人了嗎?” 商行舟冷笑:“接著了。你那什么破爛地方,請不起保安嗎,打架要客人自己上?你開什么店啊,醉漢在店里打架都不管的店,你趁早歇業(yè)大吉吧別禍害人了行嗎?” 紀(jì)司宴:“?” 紀(jì)司宴:“你再賤一點,等會兒別進(jìn)門了?!?/br> 商行舟掛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