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瞻嘴上說著要去加菜，可一直等到我和顏闕吃完，也沒見他加菜回來。

    我趁機卑劣的給他上眼藥：“這人怎么不守信用呢！”

    顏闕不以為意，淡定道：“無妨。反正從一開始，我就沒打算他還會跑回來?！?/br>
    我：“……”

    顏闕和我說起他同容瞻的事情。

    他說，容瞻的身世其實很可憐，父親參軍，死在了戰(zhàn)場上，他是遺腹子，兩三歲的時候，母親改嫁，繼父本便對他沒有什么好臉色，在母親添了弟弟之后，更是連裝都不愿意對他裝了，見了他只當(dāng)沒見，哪怕是當(dāng)著他母親的面，也敢不客氣的罵他拖油瓶。容瞻其實心里很有幾分傲氣，當(dāng)時年紀又小，氣性更大了，十歲的時候，離家跑了，跑了幾天后不見人來找，他也就徹底對所謂的家人死了心。

    我問：“你后來幫了他？”

    顏闕點了點頭，說：“當(dāng)時看著他在街頭被人追著打，想起了一些事情，就很想幫他一把。這孩子命格貴重，之所以會親緣寡淡，大致也是因為這樣的緣故。”

    我嘖道：“皇帝命啊……莫非這就是所謂的，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

    顏闕說：“也可以這樣理解。只是，短短的一句話，真等應(yīng)在了人身上，其中有多苦多難，最后又值不值得……恐怕就連自己都說不清楚。”

    我看見了顏闕眼中難得的溫情。

    我在他的眼中見過歡喜，見過憂愁，見過愛欲，見過憎怒，但這樣的溫情，卻實實在在是第一次。

    這點溫情是因為容瞻而起的。

    我承認，我又開始酸了。

    我感覺自己就像個檸檬。我問顏闕：“你好像很關(guān)心他?！?/br>
    顏闕說：“他的武功，學(xué)識，幾乎都是我教的，于我而言，容瞻也算是半個徒弟了。你說我應(yīng)不應(yīng)該關(guān)心他？”

    “等等，”我發(fā)現(xiàn)了華點，“半個徒弟？你之前第一次和我說起他的時候，說的是不熟，只是一起喝過兩次酒，怎么現(xiàn)在就成了需要關(guān)心的徒弟了？顏闕，你耍我呢？”

    顏闕說：“耍你又怎么樣？徒弟就不能一起喝酒了？我也總會有個心緒郁結(jié)，需要抒發(fā)的時候。你若是惦記著這些，就把我看緊一點，別離開我身邊。這樣，我酒只同你一個人喝，醉了只給你一個人看，說出來的胡話，也只講給你一個人聽?！?/br>
    “我……”我怔怔的看著顏闕，聽見了自己清晰的心跳聲。忽然好難過。我對他說：“我錯失了好多。”

    顏闕搖搖頭，說沒有。

    “都來得及的?！彼f，“我等得起。這么多年等過來，我就是為了和你過長長久久的一輩子。”

    長長久久的一輩子……

    這句話，究竟是什么意思？

    難道我們，本該不得長久嗎？

    夢中那雙赤紅色的重瞳，再次清晰的浮現(xiàn)在了我的眼前。

    我把顏闕打傷了……

    心中忽然一痛，我猛地一把抓住了顏闕的手，掌心竟然全是冷汗。

    我說：“我害怕?！?/br>
    顏闕反握住我的手，也不嫌棄我掌心濕淋淋的汗。他問我：“你在害怕什么？”

    我艱難的說：“我害怕，我將來有一天會傷害你……我知道，像我這樣的廢物，說這樣的話，實在是有些好笑，但是，我真的很害怕。我沒有告訴你，那塊魂石，自從我醒過來之后，它就一點反應(yīng)都沒有了，但是我卻總是會夢見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我夢見了一個瘋女人，我還夢見了你。你說你要救我，但我好像把你弄傷了……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我好像不太能控制的住自己。我……”

    顏闕用吻封住了我的嘴唇。

    “沒有什么瘋女人?！彼N著我，與我十指相扣，輕吻著我的唇，說：“不要害怕。我一直都會在。你不會傷害我的，你要相信你自己。”

    顏闕問：“重明。你會傷害我嗎？”

    我搖頭，“不會，永遠都不會?！?/br>
    我在心中發(fā)誓，如果真的有那一天，我寧可傷害我自己，也絕不會傷顏闕一根頭發(fā)。

    就像是飯后散步一樣，我和顏闕手牽著手，緩緩地走到了鎮(zhèn)口漁船停泊的地方。

    該面對和了斷的事情，終究還是要面對和了斷。

    阿春坐在船頭，坐了不知有多久。也不知是為了等我，還是他單純只是在那里坐著。

    阿春看見我，立時跳下船走，朝著我們快步走了過來。

    他沒有同我打招呼，只是沉默的打量著站在我身旁的顏闕。

    終于，阿春轉(zhuǎn)頭問我：“他是誰?！?/br>
    我說：“我同你說過的，我有個拜過天地的心上人。這就是我的心上人?！?/br>
    阿春即使有心理準備，但在想法得到證實的時候，他還是以一種無法理解的眼神看著我：“你和一個男人……拜天地？契兄弟？”

    我搖頭：“不是。是與夫妻一樣的婚姻。我們雙方長輩好友都是見證。”

    阿春語塞，他覺得自己的三觀在一瞬間坍塌了。

    好一會兒，阿春方才艱難的道：“你們這個樣子，是要斷子絕孫不成？”

    我說：“無所謂。我只要有他就夠了。至于孩子，實不相瞞，我同我父親感情也一般般，對于家庭的溫暖，更是沒怎么體驗過。想我這樣的人，大約是當(dāng)不好一個父親的。所以，不當(dāng)也罷?！?/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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