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宜 第10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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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問:“聽說你在京市交了個女朋友,你們是怎么認識的?” 溫致禮目光微閃,避重就輕,“……我在京市的時候有天不舒服,去醫(yī)院拿藥,就認識了?!?/br> 老太太笑著搖搖頭,“老二,你不老實,我要聽真話?!?/br> 她的聲音還是一如既往地溫和,語速不緊不慢,但溫致禮聽出了不容拒絕的味道。 溫致禮目光一閃,“……是我大學時的學妹?!?/br> 老太太哦了聲,“你學妹現(xiàn)在還獨身?是一直單身,還是喪夫或者離異?” “她一直是一個人?!睖刂露Y應(yīng)道。 老太太又問:“那也五十了吧?” “今年剛滿五十?!?/br> “她是做什么工作的?哪里人?。考依镞€有什么人?” 老太太的問題越來越長,還好奇地問她是怎么去的京市,卻始終沒有問起對方姓名,不知是有意,還是忽略了。 不過這些問題不難,溫致禮不需要做任何掩飾,直接就都實話實說了。 老太太聽了,上一秒還在感慨太不容易啦,下一秒就問:“你女朋友叫什么名字?” “佘雨?!睖刂露Y沒防備,順嘴就說了。 老太太目光微微閃爍,“佘雨?佘太君的佘?這個名字我好像聽說過?!?/br> 溫致禮心里陡然警鈴大作,他終于回過神來了,這是被母親套了話。 老太太沉吟一瞬,說想起來了,“以前梁家……梁彥的媳婦好像就姓佘,叫佘云,家跟你女朋友是同一個地方的?!?/br> 溫致禮腦子嗡地一下,他倏然抬頭,看向母親好似已經(jīng)洞穿一切的目光,霎時間啞然。 “我說對了?”老太太還是笑瞇瞇的,“你這個學妹,是不是梁彥媳婦那個meimei?” 溫致禮苦笑,“您都猜到了。” 老太太嗯了聲,道:“那我應(yīng)該是見過她年輕時的樣子的,不知道現(xiàn)在還能不能認出來?!?/br> 說著又感慨:“沒想到都當科學家了,不過想想當年她為了給她jiejie討公道的狠勁,這樣的人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不成功才奇怪?!?/br> 溫致禮笑笑應(yīng)了聲是,老太太見他似乎有些緊張,便又笑笑,“別緊張,我又不會阻攔你們,我就是沒想到,我們跟梁家居然那么多緣分,先是慧之,接著是你女朋友?!?/br> 溫致禮連忙問起方慧之和梁彥是怎么回事,這已經(jīng)差輩兒了啊,他覺得梁彥可真夠惡心的。 接著又說起章家的事,他搖頭道:“我看他真是瘋了。” “他早就瘋了?!崩咸亟恿艘痪?,忽然,話題一轉(zhuǎn),“所以佘雨……是阿琛的親生母親吧?” “……嗯、嗯?” 溫致禮一愣,神情躲閃起來,“……媽您說什么呢,這跟阿琛有什么關(guān)系?” “你不用騙我?!崩咸裆V定,深深地看他一眼,“你是我生的我養(yǎng)的,你什么性格我最清楚,無非是像我一樣死心眼兒,但腦子還算清醒。如果只是普通學妹,就算你再精蟲上頭,也不至于那么快就淪陷到連工作都不管了,直接住在京市?!?/br> “你那么多年一個女朋友都沒有,怎么才去了一趟,就有了女朋友,還帶阿琛去見過?你不要以為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聾也不瞎?!?/br> “你還早早立好遺囑,將大部分財產(chǎn)過戶到阿琛名下,他年輕,又信你,真的以為你是單純?yōu)榱吮U纤睦?,但實際上,你想用這件事告訴我跟你爸,她跟阿琛的關(guān)系不簡單,對不對?” 溫致禮聽到最后,垂下了眼,臉上苦笑之意更濃,“……您都看出來了?!?/br> “你從小就這樣,耍心眼都耍不明白,我就是老眼再昏花一點,都看得出來?!崩咸珖@口氣。 溫致禮蹭蹭鼻子,“有沒有可能是我就想讓你們看出來我在耍心眼?” “那你又怎么做到把她是阿琛生母這件事瞞得那么好,直到現(xiàn)在才說的?”老太太搖頭失笑。 溫致禮說:“那是因為您套我的話,不然我得等搞定阿琛才跟大家說。” 老太太看著他笑,目光有些惆悵,“那是因為你太信我,你忘了,雖然我是你的mama,永遠不會害你,但某些時候,我也可以是你的對手,其實我這樣的套路很粗糙,困難十年那會兒,多的是夫妻父子母女之間互相傷害,手段比這陰損多了?!?/br> 溫致禮一時努努嘴,不吱聲。 老太太又問:“你們這是,打算讓阿琛認她?” 頓了頓,她看一眼似乎還在斟酌說辭的兒子,語氣猛地有些淡下來,“三十年不是三天三個月,之前都沒有要認他,怎么現(xiàn)在突然要女子相認?你想過阿琛要怎么接受嗎?” “不一定要認,阿琛不愿意就算了?!睖刂露Y猶豫片刻,實話實說,“她總歸是阿琛的親媽,阿琛是有媽生的,雖然這個媽從沒管過他,但是……” 他突然停了下來,沉默片刻,再開口時聲音聽起來變得有些頹唐,“他有權(quán)利知道是誰生了他,認不認那是他的事,媽,我不想阿琛以后萬一哪天知道真相了,會遺憾沒見過她?!?/br> 主動選擇不認佘雨,和被動不能認佘雨,絕對是兩件截然不同的事。 老太太品著他這番話,問道:“她是不是病了,還病得很嚴重?你在醫(yī)院見到她,是哪個科?” 溫致禮沉默良久,啞著嗓子開口:“甲狀腺癌?!?/br> 老太太一愣,他繼續(xù)道:“上個月阿琛去京市出差的時候還是高度懷疑,本來要立刻做手術(shù),但她還有些重要的工作,拖到了前幾天,昨天剛做完手術(shù),在等病理結(jié)果。” “醫(yī)生說,如果是未分化癌,致死率會很高,最多……也就能活半年多,所以……” 所以他不想溫見琛以后像他這樣后悔。 沒有人是天生就不向往母親的,只是他沒有得到過那份愛,所以壓抑住這份感情了而已,可是如果有一天,他知道了真相,想要向佘雨問一句你為什么當年不要我,卻又發(fā)現(xiàn)她已經(jīng)不在了,那該多遺憾。 老太太臉上的笑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無奈。 “我搞不懂你們?yōu)槭裁磿叩竭@一步,我和你爸對兒媳婦也沒什么要求,你們之間應(yīng)該也不存在什么障礙,如果是膈應(yīng)梁家,我們也早就從海棠園搬走了?!?/br> “你們之間還有阿琛這個天然的連接,怎么就能走到這一步?你難道真的沒法知道她在哪里?但凡早些年找過去,也不至于像現(xiàn)在這樣?!?/br> 溫致禮問得訥訥,有些事,他實在沒法說,就是現(xiàn)在后悔也晚了。 老太太又說:“現(xiàn)在不是有什么抗癌針嗎?很貴的那個,你打聽打聽,看她能不能用,錢倒不是問題,就怕不合適?!?/br> “在托人問了?!睖刂露Y點頭應(yīng)道。 老太太看他一眼,又嘆氣,覺得這孩子真糟心,“你們兄妹三個,沒有一個讓我跟你爸省心的,你兒子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燈,你自己搞定吧。” 溫致禮連忙點頭應(yīng)是,又問她是去花園跟大家坐坐,還是回房休息。 等他和老太太到?jīng)鐾r,裴冬宜和盛明菱他們正說到孩子的事,“家里就阿懷一個人,得虧今天有客人來,不然他就只能一個人玩了。” “要我說,咱們家就是人少了,地方又大,難免人氣不夠,秋秋,你跟阿琛趕快生孩子,二胎三胎生起來好嗎,響應(yīng)一下國家號召啊?!?/br> 裴冬宜立刻拒絕:“我才不生,孩子都是別人家的好,自己家有一個就夠夠的了,大嫂你和大哥努努力??!” 第九十七章 涼亭四周掛著花燈, 有新有舊。 舊的是一對六角宮燈,紫檀雕漆為架,鑲著玻璃, 玻璃上有十二花神,是多年前老溫董從別人手里收回來的。 也是老太太娘家的舊物, 十年困難時期被抄家, 落入別人手里, 幸虧對方識貨, 沒把它們砸了,后來才有機會重新回到老太太手里。 溫見琛小時候逢年過節(jié),總是愛站在這對宮燈下面仰頭張望,聽老太太教他,做人做事都要思慮周全, 要六角俱全。 然后……他就學歪了, 成了現(xiàn)在這樣八百個心眼子的鬼樣子。 老太太堅決認為,這是遺傳的! 這會兒他正欣賞著今年的新花燈, 應(yīng)和著裴冬宜的話,“生孩子容易養(yǎng)孩子難, 有一個就夠了,兩個也勉強可以, 三個就太多了,當然啦, 要是生了大哥大嫂幫我們養(yǎng), 那又另當別論?!?/br> 盛明菱翻他白眼, “又喝多了吧你?” 溫見琛笑嘻嘻, “我酒量不好, 剛才勉強只喝了一杯, 應(yīng)該沒有醉?!?/br> “那你剛才說什么胡話?”盛明菱覺得他簡直有病,果然是溫見善的弟弟! 溫見琛還是笑嘻嘻,“說的是我老婆的心里話,秋秋,你說是不是?” 裴冬宜嗯嗯兩聲,超級給她老公面子,“是的是的,大嫂你要再養(yǎng)一個小朋友嗎?我們送一個給你呀,算是謝謝你送我的愛馬仕!” 盛明菱:“……”她這是造了什么孽才給這貨當大嫂! “……要不起?!彼l(fā)出斗地主的聲音。 話音剛落,阿懷就提著一個兔子花燈沖了進來,撲到溫致禮懷里,“二爺爺,我想去放孔明燈,你陪我去吧!” 溫致禮向來疼愛孩子,當即就答應(yīng)跟他一起去,謝微媛和張栩?qū)帎蹮狒[,也跟了過去。 剩下的人對放燈沒興趣,繼續(xù)留在涼亭里吃吃喝喝。 因為人多,周叔安排人在涼亭里另外支了一張長桌,緊挨著中間的石桌,擺滿了果品茶點。 除了必備的柚子和月餅,還有一大盆炒田螺和茶水點心,這會兒田螺已經(jīng)被大家吃得差不多了,裴冬宜在果盤里揪了一顆陽光玫瑰塞進嘴里,然后從紀苓薇手里接過一個小巧的馬卡龍。 “焦糖海鹽的,不膩,放心吃。” 裴冬宜于是咬了一口,驚呼:“居然還有焦糖流心,溫見琛你快來嘗嘗!” 溫見琛放過了花燈,剛扭頭,就聞到一股甜香,下意識地張嘴,裴冬宜把剩下的那一半馬卡龍遞給他咬了一口。 “好不好吃?” “嗯嗯,好吃?!?/br> “抹茶的也好吃,你要不要再嘗嘗?” “你先吃,吃剩了我?guī)湍愠?。?/br> 盛明菱和譚夏她們立刻大聲地噓他們:“再rou麻就把你們叉出去!” 涼亭里被一圈的花燈照得燈火通明,老爺子笑呵呵地看著這些年輕人玩鬧,扭頭看一眼老妻,目帶詢問。 老太太笑著對他點點頭,又拍拍他手背,他就笑笑,幾十年夫妻,早就可以從彼此的眼神里讀懂對方想說什么了。 老人家畢竟年紀大了,等溫致禮和阿懷他們放完孔明燈回來,又聊了一會兒,就要回去休息了。 走的時候把溫致禮也叫走,“小孩子們玩耍,大人不要在場,不然他們玩得不痛快?!?/br> 神他媽小孩子,這群小孩子加起來幾百歲! 溫致禮腹誹,知道他爸準是要問佘雨的事,便笑著點點頭,囑咐溫見琛一聲別玩得太晚,就跟著走了。 幾位長輩一走,溫見善就張羅起玩牌來,“都想想自己能押什么?。 ?/br> 裴冬宜哇了聲,這是聚眾賭博啊,剛想說報警,溫見善就補充道:“除了錢。” 所以最后無非也就押一些無傷大雅的東西,比如請吃飯,請喝酒,或者發(fā)微博說自己是豬之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