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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獨(dú)自走在校園的時候,有時會突然停下來,陰郁地注視著來來往往的人群。這個世界和她無關(guān),她在泥沼里呼吸著腐朽的味道。 在陸橋與父親決裂,周宛睜著眼睛回想自己在大使館前的遭遇,辛唯哭得失去力氣的那一天,陳之夏接到陳卓的電話。剛看到屏幕上顯示的號碼,她就差點要哭了,抖抖索索地拿起來接聽,喊了一聲小叔就停住了。 “之夏,怎么了?“陳卓溫和地問。 她只是搖頭,突然想起來對方看不到,才連忙說:“沒什么。小叔,我想過去看看你,好嗎?” “我這里一團(tuán)糟,還在收拾東西呢?!?/br> 之夏心一涼,這才想起很久之前陳卓就告訴過她,要在這幾天離開本市。 “我明天就走了。下午的飛機(jī),走之前我們吃個飯?” “好啊。”她木木地回應(yīng)。 她陳之夏運(yùn)氣真差真差真差!心里有什么在尖叫。為什么世界上那么多人,她只有自己一個可以依靠,想停下來休息片刻都是妄想? 她抬手一掃,桌上的書啊飯盒啊統(tǒng)統(tǒng)落了下來,發(fā)出巨響。 寢室里沒有人。她枯坐了一會,才慢慢蹲下去把東西一樣一樣地?fù)炱稹?/br> 第二天一早,叢恕和她都有考試,考完了約在一起見面,然后手拉著手去劇團(tuán)慶祝期末考結(jié)束,還有叢恕這一級的畢業(yè)。 劇團(tuán)里好些人都在,看到他們倆不免起哄。之夏笑盈盈地,更用力的摟著叢恕的胳膊。而坐在人群里的辛唯,面色慘澹地注視著這驚心動魄的幸福一幕。 之夏眼光都沒有掃過她,卻叫了一聲:“周宛,你怎么來了?”周宛微微一笑,并不答話。 叢恕這才覺察到,自己的幾個好朋友都心事重重。他看了看之夏,后者明白了他的意思,松開手。他笑著在角落里抓了把掃帚,跑到后臺去。之夏挨著周宛坐下,又看了看陸橋。她怎么會沒發(fā)現(xiàn)這幾個人今天十分反常。不過目睹別人的痛苦,未必會讓自己的痛苦減輕。何況她覺得,跟自己的問題對比起來,他們都是小題大作。 想到痛苦二字,之夏一凜。她不能,不能給自己任何提示。她必須精神飽滿地去笑。 如果給她一個細(xì)微的裂縫,她怕大壩會在瞬間崩潰,洪水要吞沒一切。 人們轟然大笑起來。只見叢恕不知哪里弄來個紅外套,頭上包個翠綠的頭巾,嘴邊點了一顆媒婆痣,正勾著腰癟著嘴走出來。一百八十公分的大小伙子裝老太婆,完全不顧及形象。 叢恕在舞臺中央站定,把用來做拐杖的掃帚往胸前一握,當(dāng)成了一個麥克風(fēng),然后他就開始扭著秧歌唱歌,唱的卻是麥克杰克遜的Billie Jean。 大家都笑瘋了,捧著肚子前仰后合。陸橋,周宛,還有辛唯卻帶著點疑惑苦笑地看著他,看著這個幸福的外星人。之夏清楚地聽見陸橋在這歡樂的時候嘆了口氣。 鬧夠了,叢恕抹把臉把頭巾扯掉,外套一脫,接過別人遞來的吉他,對他們幾個眨了眨眼:“兄弟我再表演一曲,獻(xiàn)給我?guī)讉€老朋友?!?/br> 他的目光里有著別樣的深意。多少年以后,不知道你們還會不會記得我今天唱的這首歌。 之夏喉頭一緊。 流水一樣的旋律從他的指尖淌出,他明亮的眼睛看過每一個人。 “我來唱一首歌,古老的那首歌。我輕輕地唱,你慢慢地和。 是否你還記得,過去的夢想,那充滿希望,燦爛的歲月。 你我為了理想,歷盡了艱苦。我們曾經(jīng)哭泣,也曾共同歡笑。 但愿你會記著,永遠(yuǎn)地記著,我們曾經(jīng)擁有,閃亮的日子。” 無論他變成什么樣子,他永遠(yuǎn)是她那顆熠熠生輝的星辰。日后懷念,只需要仰望星空。 謝謝你,親愛的朋友,贈與我閃亮的日子,贈與我這樣完美的告別。 之夏別過頭,握緊了拳頭。其他所有的人毫不知情地?zé)崃夜恼啤?/br> 下午叢恕跟著唐笑然去醫(yī)院。之夏一個人在學(xué)校里游蕩。她腦子里充斥著各種幼稚可笑的荒誕念頭,比如說,如果叢恕不跟著自己回家,不被傷到腦部,會不會就不得腦瘤?或者醫(yī)生就不會檢查出來,然后那個腦瘤就悄悄地自己消失了? 誰能說清楚,生命中的意外,是否也是宿命的一個部分?而她陳之夏的一生,就因為這樣一個接著一個的意外而被注定。 她坐車去機(jī)場送陳卓??匆娮约旱哪樣吃诓A?,灰敗得可怕。 陳卓選擇了夜間的航班離開這座城市。叔侄倆默默無言地站在大廳里,周圍人來人往。該說的話都已經(jīng)說完了。 之夏抬起欲哭無淚的眼,努力地對陳卓笑笑,卻看見他鬢邊的白發(fā)。 “小叔?!彼p輕地喊,終于哽咽了。 陳卓笑了:“別哭喪著臉,下次旅行到我那里去,好玩著呢?!庇峙呐乃募绨?,“之夏,你的世界大得很,路還長得很,一個城市,一段日子,對你來說真的不算什么。一切都會好的。” 他還是那么會說話,卻忘記了自己是為什么要逃離現(xiàn)在的地方。 時間無限,空間遼闊,可是記憶不會放過你。 之夏目送他走進(jìn)安檢口,最終消失在人群里。她站在那里一動不動,整個身子都麻木了,還是保安過來,同情地看著她:“小姐,你沒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