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柚掌心搭在他后腰上，哄小孩一樣輕輕拍，“以后還是要少吃些，糖吃多了對身體不好?！?/br>
    “嗯?！彼灸僚吭谧T柚肩上，“好，聽你的。”

    譚柚輕聲跟司牧說話，手就這么輕輕拍撫著司牧。無論她說什么，司牧都乖乖同意，三五句話后，他便沒了聲音。

    譚柚試著將他放回去躺平了好好睡，可司牧就在她懷里找了個(gè)姿勢，不愿意再動(dòng)。

    譚柚便將薄被拉過來，蓋過他肩頭，單手?jǐn)堉募绫?，另只手從枕頭下面抽出書，就這么半靠在枕頭上看起來。

    司牧眼底是倦怠的青色，顯然一夜沒睡，但他知道譚柚睡眠不深，于是也不亂動(dòng)，可能就坐在旁邊，這么乖乖地看了她一夜。

    在看她的時(shí)候，不停地回想昨晚的事情，兩手捂著發(fā)紅發(fā)燙的臉，眼睛里沒有半分困倦，清清亮亮的格外精神。

    譚柚之所以知道司牧可能沒睡，一是剛才看見他眼底的青色，二是感覺到夜間有熟悉的氣息輕輕貼在她唇上。

    因?yàn)樗麆?dòng)作過于輕，很克制很小心，譚柚便沒醒。

    到底是喝多了，竟沒在夜里醒來發(fā)現(xiàn)他還不愿意睡。

    譚柚垂眸看司牧，眼里蕩開的溫柔笑意，不比他淺半分。

    中秋朝廷放了三天假，這假期天數(shù)還是從以前延伸過來的，雖說放假，但官員們該辦的事情還是要辦。

    司牧在家里批折子，跟他一樣忙碌的還有翰林院部分大臣。

    她們被選為閱卷官，從中秋前就已經(jīng)入宮，中秋晚上卷子整理完畢，她們便開始批閱。

    而同時(shí)間出宮的則是出題官。

    周大人她們在宮里待了一個(gè)多月，如今秋闈結(jié)束，總算是能回家。

    出題花費(fèi)時(shí)間其實(shí)也就小半個(gè)月，剩余日子都是在里面苦熬。但閱卷官不同，她們是真的晝夜不停地批閱卷子，為的就是一個(gè)月后，能把榜單統(tǒng)計(jì)出來。

    批卷的都是些老學(xué)究，人最是古板，只認(rèn)學(xué)問不認(rèn)別的。也因?yàn)楣虐?，皇上跟長皇子誰都不能在批卷跟名次上插手，一定程度上保證了考試的公正性。

    一個(gè)月后，榜單出來。

    要說緊張，還是蘇虞緊張。

    放榜那日寅時(shí)，蘇虞就蹲在譚柚房門口，她睡不著，她根本睡不著，她恨不得現(xiàn)在就看見榜單名次才能安心。

    “阿柚啊?！碧K虞對著頭頂月亮干嚎。

    旁邊的白妔沒忍住抬腳踢她，“叫魂呢?！?/br>
    這個(gè)時(shí)辰，這個(gè)日子，真的很像叫魂。

    蘇婉坐在臺階上，雙手托腮小聲問，“你說師公會不會弄死我們？”

    “不是我們，是她自己?！卑讑s立馬撇開關(guān)系，表示，“我就是出來看看，是她非要進(jìn)來。”

    譚府門房半夜見到她們?nèi)齻€(gè)站在外面敲門，一度恍惚，揉著眼睛開門問，“三位今天好早，我怎么感覺你們剛走就來了呢？”

    她還說，“讀書真辛苦?！?/br>
    “心不苦，命苦?！碧K虞往里頭走，搖頭晃腦，“都是為了百姓，再苦再累也值得?！?/br>
    還沒當(dāng)官呢，官腔就學(xué)起來了。

    等三人進(jìn)去，門人一看計(jì)時(shí)器，好家伙，才寅時(shí)！

    這勤奮過頭了吧！

    門人睡得迷糊，完全沒想起來今天是放榜的日子。

    蘇虞等人就這么進(jìn)來，然后死乞白賴地蹲在譚柚門口，“阿柚，你跟我們一起去，沒有你我害怕?！?/br>
    蘇婉扭頭朝后看了一眼，屋里的燈已經(jīng)亮了，她不由小小地打了個(gè)哈欠，很是明白阿柚的心情。

    她剛躺下就被蘇虞叫起來，蘇虞瘋狂晃著她的肩膀說，“你居然睡得著！”

    蘇婉沉默，輕聲說，“我現(xiàn)在是睡不著了?！?/br>
    然后兩人一起去晃白妔，她們到的時(shí)候，白妔小呼嚕打的響亮，蘇婉微微一笑，然后跟蘇虞一起晃她。

    白妔嚇?biāo)懒?，“我以為地龍翻身了！?/br>
    她拎著枕頭追著蘇虞滿屋子打，“你是不是找死！”

    等三人穿戴整齊，站在吳府門口。

    吳府門人微微挑眉，朝三人伸手，比劃一個(gè)數(shù)錢的手勢。

    蘇虞頭都不回，“打擾了，再見?！?/br>
    要錢沒有，要臉一張。

    吳府門人，“……”

    “噯？別走啊，有多少算多少。咱們都是熟人，講講價(jià)也行??！”吳府門人跟在后面喊。

    她白白被人喊醒了。

    蘇白蘇三人頭都不回來到譚府，最后聚集在墨院里。

    蘇虞多機(jī)靈啊，她干嚎之前還偷偷跟花青打聽了一下，知道今天司牧住在宮里，才開始喊，“阿柚。”

    譚柚將門從里面打開，就對上蘇虞那張可憐兮兮的臉。

    蘇虞是真緊張，“我總覺得就我自己沒考上。”

    “不會，”譚柚把袖子理好，寬慰道：“你們答的都很好，可能只是名次有區(qū)別，但肯定都在榜上?！?/br>
    蘇虞這才撫著胸口舒了口氣，“你這么一說，我就安心很多?！?/br>
    三人平時(shí)可能沒感覺，但今天卻格外依賴譚柚。在她們心里譚柚就是主心骨，只要她在，哪怕只在遠(yuǎn)處看著，三人就覺得心里踏實(shí)，心中無懼。

    “吳府的人忒不要臉，居然問我們要進(jìn)門費(fèi)，”蘇虞呼呼扇著扇子，頭發(fā)扇的飛起，“那種東西，能是我等窮人有的嗎？”

    她前腳義憤填膺說完，后腳就跟白妔蘇婉商量，“咱們將來建立府邸后，也這么干?！?/br>
    蘇婉問，“你要當(dāng)門人？”

    蘇虞，“……”

    “我才不當(dāng)門人，我找人當(dāng)門人，門人收錢跟我五五分?！?/br>
    蘇虞嘿嘿笑，扇子收攏敲著掌心，“以后院子公開展覽，誰愛進(jìn)誰進(jìn)，想什么時(shí)候進(jìn)什么時(shí)候進(jìn)，只要給銀子就行。白天一個(gè)價(jià)錢，晚上是另外的價(jià)錢。”

    白妔翻白眼，“出息，你這頭腦當(dāng)官屈才，從商去吧?！?/br>
    “那可不行，”蘇虞道：“我這么聰明，自然要當(dāng)官?！?/br>
    譚柚笑，“想法不錯(cuò)，但做事記得有度?！?/br>
    蘇虞立馬湊過來給譚柚扇扇子，“根在這兒，歪不了。”

    她們磨蹭半天，蘇虞忍不住又問，“這吳嘉悅到底還來不來？不來我們就走了，去晚可占不了好位置?！?/br>
    榜前的位置是需要提前去搶的，如此方能在放榜的時(shí)候第一眼就看見榜單。

    蘇婉說，“她有可能不自己去。”

    白妔跟著點(diǎn)頭，“我要是她，我也不自己去?！?/br>
    吳家那是什么身份地位，在榜單寫完的那一刻，估計(jì)就已經(jīng)有人將消息送完吳府。吳思圓這時(shí)候怕是已經(jīng)知道吳嘉悅的名次，哪至于讓她再親自去看榜。

    而且街上很多跑腿的，她們看見名次后會通知上門，正好討個(gè)賞錢，根本不用本人去。

    所以很多不愿意去跟考生們擠的世女，以及那些要臉面怕落榜后丟人的，都偷偷找人幫忙看榜。而白妔這種也有，實(shí)在起不來，也會找人幫忙看。

    奈何蘇虞心急，剛寅時(shí)就將她連拖帶拽的弄來。

    花青過來，“馬車備好了。”

    坐在車上，蘇虞問譚柚，“阿柚，殿下今天不回來住，是不是為了避嫌？”

    要不然她們也可以跟吳思圓一樣，提前知道榜單。

    閱卷官批完卷子，統(tǒng)計(jì)人數(shù)，最后將名字寫在榜單上，然后上報(bào)皇上跟長皇子，等蓋完金印印章后，才會在卯時(shí)末前來放榜。

    所以司牧是知道她們名次的。

    “不是，”譚柚將車?yán)锏臒粜咎舾咭恍?，溫聲道：“朝中事多，他這幾日都沒怎么回來?！?/br>
    秋闈跟災(zāi)民一事后，新稅的事情好像慢慢有所松動(dòng)。近日馬尚書已經(jīng)在擬章程，想往上遞折子提一提新稅改革。

    若是來得及，年前國庫會有一大筆稅款到賬，如此這個(gè)年百官們也能過好。

    因?yàn)檫@事，朝臣們折子不斷，司牧也忙起來。

    “新稅如果能推行，還真多虧考生們，”蘇虞說，“她們在京中等榜單，每日閑著無事就會相聚看書聊天，難免會討論考題?！?/br>
    百姓們聽習(xí)慣了，也就從最初的排斥到慢慢接受。

    這便是文人的力量。

    慢慢滲透，讓底下的人潛移默化的適應(yīng)，所以歷代執(zhí)政者在文化教育跟科考這方面都會抓的很嚴(yán)。

    先是小范圍的秋闈，最后是整個(gè)大司的春闈，一步步收攏再分散，最后掌控。

    譚柚多看了蘇虞一眼，蘇虞視線跟她對上，不好意思地用扇柄蹭了蹭額角，“我就隨口這么猜猜?！?/br>
    “你的實(shí)干才能多過于卷面成績，”譚柚道：“比起做卷子，你處理事情的能力更強(qiáng)，也看得很通透?！?/br>
    誰知道蘇虞聽完伸手捂嘴，眼睛睜大，抽了口涼氣，“阿柚你突然這么夸我，我是不是真落榜了！”

    “你說實(shí)話，我雖然承受不住，但我盡量努力不哭?！碧K虞已經(jīng)開始扁嘴。

    譚柚，“我是真沒看榜單?！?/br>
    蘇虞，“我不信?！?/br>
    譚柚頓了頓，“你沒落榜?！?/br>
    蘇虞這才吐了口氣，“我就喜歡你說實(shí)話的樣子。”

    白妔翻白眼，“……”

    馬車往前走了沒多遠(yuǎn)，便停下。

    蘇虞疑惑地撩開車簾往外看，花青說，“主子，是吳府的馬車?！?/br>
    吳嘉悅等在這條必經(jīng)之路上，也不知道等了多久，瞧見譚府馬車，不由探身出來，“夫子，咱們是一起走，還是我單獨(dú)坐馬車去?！?/br>
    “你自己走，我們車廂小擠不下你?！碧K虞嚷，“你要是實(shí)在想來，跟在后面跑也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