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向老太太，微微皺眉。

    老太太得意，“這叫攻心，以你在乎之人攻你的心?！?/br>
    呵，何必把威脅說的這么好聽。

    司牧拉著小圓凳子又坐回來，嘿嘿笑著跟譚柚說，“爹爹們說趙小公子是個(gè)妙人，我剛才是去聽了兩句?！?/br>
    他看向老太太，輕輕哼，“祖母不能欺負(fù)阿柚，您可是個(gè)長輩。”

    “她剛才‘將’我的時(shí)候，可沒覺得我是長輩，”老太太較真起來，“今天就得好好教教她，誰才是祖母，誰才是孫女。”

    這邊在下棋，那邊譚橙在聽譚主君說今日白天發(fā)生的事情。

    她對趙小公子的想法沒有任何異議，也不會(huì)去指指點(diǎn)點(diǎn)別人的人生規(guī)劃，但，“立場不同，不能結(jié)親?！?/br>
    譚橙雙手搭在腿面上，看向譚主君，“爹，我怎么會(huì)為了娶夫便站在阿柚對面呢？”

    譚府已經(jīng)攪進(jìn)長皇子跟皇上之中，并且選擇了長皇子這條路，如今怎么可能變換陣營，腳踩兩只船？

    而且她對于挨打更是沒有特殊癖好，不管是閨房內(nèi)還是閨房外，她都沒興趣。

    “安國公估計(jì)也是覺得不合適，這才讓她們姐弟倆提前走這一趟，”譚主君放下茶盞，“那便算了。”

    “明日你在府上坐一坐，若是約了好友需要出門，傍晚再去。”譚主君叮囑譚橙。

    譚橙心思已經(jīng)在身后的棋局上，只應(yīng)了個(gè)，“好?！?/br>
    等這邊一結(jié)束，她便換了個(gè)矮板凳坐在譚柚旁邊看她跟老太太對弈。

    這局明顯比之前幾局認(rèn)真，以至于譚橙不由詢問，“賭注是什么？”

    譚母也看的熱鬧，跟譚橙咬耳朵，“贏了跟我睡。你說說這，柚子都多大了，怎么還想著跟我睡呢?！?/br>
    譚橙沉默，譚橙看譚母滿臉得意，沒忍心告訴她真相。

    跟兩個(gè)女兒比起來，譚母棋術(shù)一般，所以她看不出來，譚柚在想方設(shè)法的輸，老太太正千方百計(jì)幫她贏。

    兩人有來有回，雖然下的難舍難分，但跟譚母想的截然相反。

    最后，譚柚如愿以償?shù)妮斄恕?/br>
    譚柚將手里剩余的棋子放回棋罐了，不動(dòng)聲色舒了口氣。她很久沒被人逼到這個(gè)份上。

    “哎呀，輸了啊，”譚母遺憾地?fù)u頭，但還是伸手拍拍譚柚的肩膀，安慰道：“沒事啊小柚子，你這份心意娘收到了?！?/br>
    譚柚頓了頓，難得心虛地垂眸，“明日陪您喝兩杯。”

    “好好好！”譚母開心。

    她酒量不行，但跟女兒喝酒卻很樂意，“橙子也來，這也是你們長大后咱娘四個(gè)，頭回以大人的身份喝酒?！?/br>
    譚母期待起來，“我去跟管家說一聲，提前把藏酒挖出來。不行，我得親自去挖?！?/br>
    她說干就干，人已經(jīng)起身離開。

    譚橙看著棋局蠢蠢欲動(dòng)，“阿柚，我們對弈一局？”

    老太太樂呵呵讓位，“你倆來，我看看?！?/br>
    老太太坐在譚橙身邊，司牧坐回譚柚身邊。

    司牧身上帶著清清淡淡的冷香，里面又裹挾著一絲淺淺的藥味，很是獨(dú)特好聞。

    幾乎在他的膝蓋抵在譚柚腿上的那一刻，譚柚便收斂剛才的“殺意”，整個(gè)人放松下來，悠閑慵懶很多。

    司牧軟軟地挨著她，輕聲提醒，“要認(rèn)真。”

    譚柚溫聲應(yīng)，“嗯?！?/br>
    譚橙的棋跟譚柚比起來，還是稍微差了那么一點(diǎn)點(diǎn)意思。譚橙剛開始想的是讓著meimei，后來被迫認(rèn)真，最后輸?shù)男姆诜?/br>
    “不錯(cuò)不錯(cuò)，”老太太滿意地點(diǎn)頭，她給譚橙遞了幾顆龍眼，“你坐這兒看，讓司牧跟阿柚下?！?/br>
    司牧也看了一圈，手癢癢，不由扯著譚柚的袖筒昂臉看她。

    譚柚垂眸，將手里黑子遞給他，“來吧?！?/br>
    兩人還是頭回對弈。

    譚主君跟沈氏也圍過來，“我們也瞧瞧。”

    兩人身為大家閨秀，四藝自然是男子中的頂尖，往常沒事時(shí)也會(huì)彼此手談兩把。

    但他倆的棋路跟司牧比起來，就過于溫和了。

    司牧看著柔柔弱弱清清瘦瘦的，白嫩粉潤的指尖捻起黑子落下的時(shí)候，便如萬馬初發(fā)，帶有雷霆之勢，頗有帝王之術(shù)大開大合的意思。

    但跟先皇的棋路比起來，司牧的棋又有那么一點(diǎn)點(diǎn)的劍走偏鋒，敢賭敢下。

    譚主君跟沈氏兩個(gè)男子，如果在棋局上跟司牧對上，不出二十子便會(huì)被逼得走不下去。

    那種壓迫感，他們有些承受不了。

    所以能跟司牧對弈的，以前是譚老太傅，如今是譚柚。

    對上謹(jǐn)慎的司牧，譚柚布局更為小心。她每一步看似都無害，可每走的一步都是一條絲網(wǎng)，條條列列串在一起，收網(wǎng)時(shí)便是個(gè)整局。

    兩人廝殺的有來有回。

    老太太卻突然道：“阿柚輸了?！?/br>
    從譚柚將用習(xí)慣的黑子遞給司牧的那一刻，她就先輸了心。

    果然，譚柚放下手中白子，“我輸了?！?/br>
    司牧頓了頓，本想說什么，最后卻是放下手里的黑子，垂眸抿唇慢慢露出笑意。

    他抬眼看譚柚，眼睛清清亮亮的，迎著周圍的燭光，似有星辰閃爍一般。

    “祖母，那我們先回去休息了。”譚柚想收拾棋局，老太太抬手?jǐn)r了一下。

    “去吧去吧，早些休息?！崩咸珨[手示意兩人走吧。

    等譚柚跟司牧離開，老太太問譚橙，“可看出門道？”

    譚橙擰眉，“阿柚不該輸?shù)??！?/br>
    按著面前這局勢，譚柚穩(wěn)贏。

    “要么說你活該沒夫郎呢，”老太太樂呵呵地將幾路棋指給譚橙看，“你看這里，還有這里。”

    “兩人難分輸贏時(shí)，司牧便已經(jīng)打算輸了。他這兩路棋走的不明顯，可若是了解他，便知道他這不是他的風(fēng)格?！?/br>
    “阿柚看出來了，先他一步將棋放下，主動(dòng)認(rèn)輸?！?/br>
    老太太嘖嘖咋舌，“有意思，這棋下的有意思?！?/br>
    司牧那個(gè)偏執(zhí)乖戾的性子，愿意為譚柚服軟認(rèn)輸。譚柚一板一眼的作風(fēng)，既沒拆穿他，反而先一步認(rèn)輸。

    這兩個(gè)人啊。

    老太太笑，“這便是你娶不到司牧的原因。”

    譚橙的性格，拿不下司牧，也拿不下人家趙小公子。

    譚橙皺眉，“祖母可少說這話，我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娶殿下?！?/br>
    “行行行，祖母倒是要瞧瞧你明日打算娶哪一個(gè)?！崩咸屓税堰@棋盤保留下來，“別動(dòng)上面的棋子，以后下棋換副棋盤，這副就留著吧?！?/br>
    老太太打著哈欠去睡覺，譚主君抬手拍拍譚橙的肩，“阿柚與你不同的地方是，她從始至終知道你自己要什么，該堅(jiān)守什么。你大事清楚，但感情卻還迷糊?！?/br>
    譚主君聽剛才老太太分析完棋局，忽然就懂了，“過于天真無邪的不適合你，府中若是太平還好，若是不太平，你看不懂里面的門道，護(hù)不住他。”

    如今譚府極好，后院中干干凈凈。可若是以后有了后輩呢？人數(shù)多了呢？

    沈氏頷首補(bǔ)充，“太聰明也不好。牧兒極其聰慧，手段更是多變，他在棋局上絲毫不輸老太太，可見其他地方。這種人，你掌控不住?！?/br>
    兩人忽然覺得自己之前挑選的名單還不夠完善，只考慮了家世跟容貌，倒是沒仔細(xì)打聽過性格。

    到底是離京太久了，像趙錦鈺小公子這般閉門不出的，若非是熟人，當(dāng)真很難了解其私下品性跟個(gè)性。

    如今看著譚柚跟司牧，兩人覺得比起其他來說，應(yīng)當(dāng)挑個(gè)合適的。

    老太太剛才也說了，如有沖突，只要不關(guān)乎社稷，司牧是愿意為譚柚睜只眼閉只眼的。

    譚橙垂眸看棋局，好像這會(huì)兒才看出里面的門道。

    譚柚跟司牧妻夫倆，看似是下棋，其實(shí)下的是情，是情感的拉扯，是妻夫之道。

    而從正廳離開后的譚柚跟司牧，正在朝墨院走。

    剛才下的那盤棋，像是絲線，輕輕纏裹著司牧的心，“阿柚?！?/br>
    司牧歪頭看譚柚，晃了晃兩人牽在一起的手，“我不止見過趙錦鈺，我還見過趙錦莉?！?/br>
    譚柚目視前方，輕輕嗯。

    “我十一歲之前一直在太學(xué)院上課，見過的公子世女很多，有優(yōu)秀的、好看的、有趣的?！彼灸亮碇皇肿屑?xì)數(shù)。

    直到譚柚停下來垂眸看他，司牧才狡黠一笑，指尖攀著她的肩膀，踮腳吻她唇瓣，聲音甜絲絲的，“但我只喜歡你。”

    她們再優(yōu)秀，也不過如過江之鯽，不在司牧眼底停留半分。

    唯獨(dú)譚柚被他撈起來放在了心底。

    司牧含著譚柚下唇唇瓣，聲音含含糊糊，“越是見過了很多人，越是喜歡你?！?/br>
    譚柚手掌搭在司牧后腰上，微微收緊，將人貼進(jìn)自己懷里。

    臨近中秋，庭院里月光如水，皎潔明亮。

    司牧抬眸就能看見譚柚的眼睛，她眼底帶笑，聲音溫和，“那臣謝過殿下偏愛。”

    司牧笑得眉眼彎彎，親了下譚柚鼻尖。

    明日不用早起，司牧懶洋洋抱著譚柚的手臂，準(zhǔn)備節(jié)省體力，被她拖帶著往前走，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

    跟譚府和諧的家庭氛圍比起來，柳府今日的氣氛就有些緊張。

    柳盛錦安靜地坐在一旁，眼睫垂下看著地面，任由這群人在他面前吵來吵去。

    而爭吵的起因，不過是因?yàn)樗盏阶T府的請?zhí)?/br>
    而請?zhí)希瑑H寫了柳盛錦自己的名字。

    譚府設(shè)宴，只請柳公子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