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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臣的戲精夫人 第109節(jié)

    清嘉低眸,不再去逼視他們,清淺一笑:“嗐,我當你們遇著什么難處了呢,既如此,你們便先回去罷,至于阿牧要念書的事情,我會想一想的,你們卻是不知道,京里的書院,要么需要攀關系,要么便要考試,你們無頭地尋,只怕是耽擱了?!?/br>
    天青將包廂大門打開,作了個請的姿勢。

    清嘉:“回罷,我會替你們想辦法的?!?/br>
    兄妹二人的表情都很復雜,又笑著,又似乎在思考,又有些窘迫,幾種表情僵在臉上,調(diào)色盤似的,齊刷刷沖清嘉鞠了幾躬,才一溜煙跑走了。

    清嘉見著有些頭疼。

    當初救下他們的時候,就曉得是給自己挖坑了,如今頗有頭疼,她挑眉撇了眼二人消失的方向,同天青使了個眼色:“跟著去看看,確保他們乖乖回慈幼局,若有何風吹草動,也務必稟報于我?!?/br>
    天青跟出去后,清嘉才用了一盞茶,王子塵便出現(xiàn)了。

    大約是即將要尋到至親,他眉目間都洋溢著一陣喜氣,見了清嘉,是拱手就拜:“孟兄,多謝你!”

    清嘉猝不及防受了個大禮,哭笑不得地將他攙扶起來:“舉手之勞罷了,你我之間何需客氣?!?/br>
    “邊吃邊說?!?/br>
    王子塵赧然一笑,也不提筷子,只倒了杯酒,先敬了清嘉三杯。

    這可不是江南的做派。

    清嘉想他大抵是在西北呆久了,象征性地抿了口,問:“是了,王兄可去見過你jiejie了嗎?”

    這是明知故問。

    王子塵抵京,從頭到尾都是李、宋、謝幾人合謀下的局,清嘉對來龍去脈也清晰,但也得裝作關心而不知的模樣。

    王子塵搖了搖頭:“并未。去庵里瞧過了,卻說她正巧出門云游了,只怕要耽擱三四個月,才能回來呢?!?/br>
    他不見氣餒,仍是笑容明朗的:“我二十多年都等得,沒道理這幾個月等不得?!?/br>
    王子和就是如今的賢妃娘娘,此事自然不能告知王子塵,是宋星然編纂了個半真半假的故事:李書言死后,王子和心如死灰,欲投河自殺,恰巧被云游在外的惠風師太救了下來,帶回了桃花庵,青燈古佛,苦修多年,早看破紅塵。

    如今這個云游的說法,便是要穩(wěn)住王子塵,將他留在京城,屆時皇城中諸事備齊,再將王子塵引入局里。

    因此,宋星然連宅子都替王子塵準備好了,以清嘉的名義送了出去。

    清嘉又問:“王兄既要在京城逗留,可曾想過這幾個月時日,如何打發(fā)?”

    王子塵邊吃邊答:“唔......目前還未想好,但大約,會將雙喜班重新開起來罷,我來得趕,他們還在路上,還要十來日的腳程,我在京里將諸事備齊,待兄弟們抵京,便可開鑼唱戲了。”

    原來他早有打算。

    趙嚴是王子塵最大的仇家,如今也徹底倒臺了,他這些年寫了不少戲本子,明里暗里諷刺趙嚴,從前都是演了幾場,便被趙嚴的耳目眼線打了下來。

    這十來年,他走南闖北,其一是四處尋親,其二便是劇目太針鋒相對,導致被趙黨官員擠兌得留不下來。

    如今這些戲目也能光明正大地上臺了。

    王子塵本來便才華出眾,在那荒蕪的西北也能將雙喜班的名聲打響,何況是在文人雅士齊聚的京城,不足月余便一炮而紅,在京城最大的瓦子登臺演繹,座無虛席。

    清嘉本來就很愛聽戲,王子塵感念她的恩德,她若有空,每每都會留出前排雅座。

    這日,宋星然回府,恰遇見清嘉在鏡前梳妝,細致地描繪著眉眼,她本就生的美艷,稍一賺點,便是顧盼生輝,宋星然本該覺得賞心悅目,卻最后憋出一句:“又要出去???”

    清嘉在鏡子中也瞧見他了,甜甜地喚了句夫君,然后便低垂眼眸,素白的細指在妝奩上劃了劃,漫不經(jīng)心地問:“你覺得簪哪一根釵子更好看?”

    宋星然嘆息,到底沒有違拗她,心不在焉地指了一根碧玉荷花釵,清嘉拿在鏡前比了比:“我怎么覺得不大襯呢?”

    又換了根雙鸞點翠的步搖。

    倒也不必如此慎重,他們二人出去玩時,也不見她這般介意儀容呀。

    宋星然看在眼里,更似泡在醋罐子里,明知故問:“要去哪里?”

    清嘉攬鏡照著,輕快回了句:“去看戲呀?!?/br>
    她理直氣壯,宋星然哽了下,不情愿地哦了一聲,輕撫著她額角:“不去了好不好?我今日有空,陪你逛一逛。”

    清嘉下意識皺了下眉。

    其實她還是更愿意出去看戲。

    王子塵這人還怕頗有巧思,一出戲分了好幾場,她三天前看的是第二場,今夜要看的是終場,這幾天都是抓心撓肝,今日要是錯過了,怕又要等四五天呢。

    但宋星然忙七八日,夫妻二人見面的時間都寥寥,若拒了他,也不大合適。

    清嘉握住他的手,仰頭親了親他的下巴,甜絲絲的:“夫君,同我一起去聽戲,好不好嘛?”

    她一雙水杏眼亮晶晶,又含情帶魅,宋星然實在很難拒絕她的糖衣炮彈,只能用鼻音哼了一句:“好吧。”

    清嘉唇上原來點了唇脂的,悉數(shù)蹭在他下巴上,緋粉緋粉的一小片,但他身上還穿著官服,十分板正嚴的,他低垂桃花目瞧她時,便分外有種顛倒凌亂的媚態(tài),盯得清嘉都面熱了,提起帕子去擦他下巴:“你看看你,快去換衣裳呀,時候也不早了,夫君還得陪我四處逛逛呢?!?/br>
    宋星然提起她手腕咬了口,方氣哼哼地聽從擺布換衣裳。

    但才比著清嘉今日的湖藍衣裙換了身合襯的長袍,整理衣袖出來時,“不速之客”宋諒又來了,說是宮中急召。

    宋星然深吸口氣,暗暗罵了一聲。

    他也才從官署中出來不過個把時辰。

    清嘉早習慣了這情況,自從兵變后,老皇帝便分外依仗他,三不五時都有急事召他入宮,最終大抵都是些無關緊要的破事。

    譬如說他午睡做了什么夢,欽天監(jiān)又起了什么卦象。

    清嘉無奈一笑,輕柔地撫了撫他的胸膛:“夫君快去吧,不需分心,我自會安頓好自己,莫耽擱了正事?!?/br>
    宋星然才不情不愿地,又將官服換上。

    但這次,竟真是大事。

    皇帝要立儲,死了心要立六皇子李景作儲。

    御書房內(nèi)只有皇帝、李炎、陸云卿、宋星然四人。

    皇帝坐在金臺之上,近段日子他又瘦了許多,面頰凹陷,長長的胡須覆蓋了半張臉,眸中混沌,失了精光。

    李炎與宋星然對一眼,他們早都懷疑皇帝被下了藥,近來精神愈發(fā)不濟,昏昏沉沉,說話也常前言不搭后語。

    但叫可靠的太醫(yī)細細地診了又診,膳食、用度都查過了,也不見異樣。

    陸云卿倒是一臉理所應當,仿佛預先都知道了。

    宋星然心知此刻駁皇帝也沒有用,正思忖著如何應付,卻聽見皇帝囑咐李炎:“老四,你如今身子漸漸好了,我算是看明白了,你算是個有良心的,日后可要好好幫襯你五弟弟?!?/br>
    有良心的李炎答:“是。”

    宋星然說:“一國立儲,是大吉,臣曾問過欽天監(jiān),說八月二十,是個十年難遇的吉日,不若趁熱打鐵,就在那日冊封如何?”

    八月二十,滿打滿算距今還有二十天。

    宋星然生怕皇帝明日便要大朝宣布此事,只怕后腳陸云卿就要動手弒君,好歹拖一拖,也籌劃個時間戳破他的jian計。

    第83章

    出宮后,宋、李二人馬不停蹄地去了長亭樓與謝云嵩議事。

    為掩人耳目,三人錯開時間,但宋星然才走入大門,方要上樓時,便聽見身后有嘰嘰喳喳的議論聲。

    “那位,是宋閣老罷?”

    “是,就是他。”

    “瞧著挺俊俏的,怎么竟能放任他家夫人在外頭養(yǎng)戲子呢?”

    “真綠阿?!?/br>
    宋星然腳步一頓。

    養(yǎng)戲子、夫人、綠帽子,這幾個關鍵字在他腦中組成一個荒謬的故事,同時生處一陣啞火:這什么胡言亂語,是哪個不惜命的,竟敢散播謠言,污蔑清嘉。

    宋諒見他臉色沉了下來,忙解釋:“爺,坊間的風言風語,做不得數(shù)。”

    宋星然狠狠瞪他一眼:“我自然知道是假的,這廢話還要你說么?這是何處起的謠言,還不速速去查——”

    他在樓梯拐角駐足那陣,樓下那陣議論愈發(fā)熱火朝天起來:“他那夫人,大約也不是什么好東西,水性楊花,這樣高的門楣,她也敢堂而皇之地養(yǎng)戲子?!?/br>
    “我曉得,雙喜班那班主是吧,好像叫什么......”

    “王子塵!”

    “是,也不知從什么窮鄉(xiāng)僻壤冒出來的,咱們京城的戲班,什么張家班、李家班,梨園爭得雞飛狗跳,他呢?才一個月便能如此風頭,定然是咱么國公夫人在背后撐腰?!?/br>
    “誰說不是呢?今日開鑼,據(jù)說那宋夫人又在天字一號捧場了,咱們國公爺......”

    議論聲止住一瞬,隨即迸發(fā)出一陣曖昧的笑。

    分明是嘲弄宋星然。

    宋星然聽得怒火中燒,手捏在樓梯架子上,青筋都迸出來:“這些人——把他們嘴給爺撕碎了!”

    他才要發(fā)作,后背被人拍了一記,他氣沖沖地回頭,對上李炎意味深長的眼神:“別鬧大了,若真如此,你這頂綠帽子要戴的穩(wěn)穩(wěn)當當?!?/br>
    宋星然瞪了李炎一眼。

    他帶了個修羅面具,張牙舞爪地有些嚇人,宋星然呸了聲,終究還是將好友的話聽了進去。

    李炎瞧他神色,便知他想通了,張臂環(huán)著他肩膀?qū)⑷送鶚巧蠋В骸澳阊健P心則亂,小心不要中了旁人的詭計?!?/br>
    “祝清嘉是什么秉性,你不清楚么?為你幾次出生入死的,你若真懷疑她,還算個男人?”

    “且王子塵還是咱們作主引入局的,如今謠言四起,是咱們的不對,未曾控制好局面?!?/br>
    宋星然將他手臂甩開,又氣惱又無奈:“要你說,我自然不會怪她?!?/br>
    二人踏入包廂,屋內(nèi)燭火未燃,只有角落的夜明珠在珊瑚樹上幽幽生光,宋星然一張俊容在昏暗的熒光下更有種破碎的氣質(zhì),連李炎個男人都覺得自家兄弟這副姿色若真被人綠了實在天理難容。

    聽他口氣低迷道:“這世道,女子本就比男子多了許多掣肘,我這些年的事情,傳得這樣難聽,見了我頂多說一句風流,也不敢說別的,我這些年入仕為官,這些流言蜚語也影響不了我?!?/br>
    “但女子不同,教條卻是苛刻得多。只怕是一口一個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人?!?/br>
    宋星然嘆了口氣:“終究是我沒有保護好她,這些謠言,分明是有心人要攻訐我,否則這王子塵,能掀起什么波瀾?”

    “我愿意她隨心,每日歡歡喜喜,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出去玩,如今鬧成這樣,我只怕這些帶刺的話會傷到她?!?/br>
    李炎聽他傾吐完這些,才拿起火折子將屋內(nèi)燭火點亮。

    他拍了拍宋星然的后背,安慰道:“知道你這些年不容易,你夫人也受了牽連,日后,明之,我許諾你,日后我定會努力——咱們一同耕耘,叫女子的日子過得更輕松自在些。”

    這話,李炎是真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