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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臣的戲精夫人 第69節(jié)

    第47章

    宋星然佇立在那搖搖晃晃的紫藤架子下,夕照在他身上鍍了層柔和的金邊,他白璧似的面容在光下顯得柔和而飄渺,染著融融暖意。

    他蹙著眉,卻不是惱怒的,仿佛只是心疼。

    清嘉站起來,人卻是搖搖晃晃的,她蹲在地上哭了許久,起身的一瞬覺得天地都要傾覆,眼前的一切都蒙著一層模糊的水色。

    宋星然疾步走上前,將她圈在懷中,舉著衣袖替她擦眼淚,柔聲道:“不哭了。”

    他溫言軟語一入耳,好不容易平息的委屈又洶涌起來,她吸了吸鼻子,眼淚又有決堤之兆,問:“你何時來的?”

    清嘉才出門,還沒有一盞茶的功夫,宋星然便呆不住了,將她與林彥安的話聽了八成。

    若放在平時,清嘉拿了他親自選的禮物轉(zhuǎn)贈旁的男子,他多少都會不樂意,但方才一看,卻很釋然,只剩下對清嘉的心疼。

    這是生養(yǎng)她的地方,將近二十年的感情,總難割舍。

    “才來的,卻見你哭得可憐兮兮。”

    清嘉靠在他懷中,將眼淚盡數(shù)蹭了上去。

    宋星然嘆了口氣:“怎么擦不干凈?!?/br>
    見不得清嘉眼淚,宋星然只好溫聲軟語地哄,低頭親了親她紅腫的眼角,許諾道:“我明年再與你回來好不好?將清許也帶上?!?/br>
    清嘉壓著鼻音哼了一聲,她倒是沒敢想。

    宋星然在揚州這些時日,來往信件多不勝數(shù),最近這幾天,便已如在家中一般,在書房留至深夜。

    聽宋星然只言片語透露,皇帝是下了口諭,催他返京,他是諸事纏身的大忙人,清嘉哪敢盼著下次。

    但聽在耳中也是舒服的,她揪著宋星然衣襟,委委屈屈地撒嬌:“你不許誆我。”

    她方才淋漓地哭了一場,如今止住了哭,身軀還微微發(fā)顫,宋星然摟住她的肩,聲線溫柔:“好?!?/br>
    次日,清嘉與鐘嬤嬤告別,坐上了北上的船。

    清嘉在三樓船艙,遠遠望著渡頭上的一片人,都是來與宋星然拜別的,江南一系的大小官員幾乎都來應(yīng)卯了,其中就有孫馳暉。

    清嘉不耐煩應(yīng)酬,早早上了船躲清靜。

    這架船足有三層高,赫然如微縮的宮殿,比他們來時那艘足大了一倍多,聽宋諒說,這是皇帝五年前東巡時麾下的船只,此番皇帝御賜,迎宋星然回京。

    這番榮寵,難怪都上趕著巴結(jié)他。

    只是苦了宋星然,頂著日頭在渡頭應(yīng)酬。

    宋星然上船時,清嘉早脫了繡鞋,半躺在貴妃榻上闔目安睡,手邊的冰盆散著涼氣,鎮(zhèn)著時鮮的瓜果,連他回了也渾然不知。

    她傷心了大半夜,天將明時才迷迷糊糊睡著,如今上了船,搖搖晃晃,很快便沉沉睡去。

    宋星然曬了半日,身上全是暑氣,熱得心煩氣躁,一見清嘉那舒適的小模樣,十分眼紅,饞得牙癢癢。

    他將外衫隨手扔在架子上,在她身側(cè)坐下,信手取了塊冰貼在她面頰上。

    清嘉睡夢被擾,“呀”了一聲,朦朦朧朧睜開眼,原來要發(fā)脾氣的,但見他額頭上覆了一層薄汗,白璧的面頰也蒸出了紅,壞笑道:“夫君受累了。”

    宋星然哼了聲,捏了捏她的下頜,手邊的冰塊化成水漬,冰涼一片,好氣道:“比不得夫人舒坦?!?/br>
    清嘉提著手帕去與他擦汗,素白的手大膽將他衣襟扯松,帶著笑拍了拍他胸口:“夫君順順氣,可要與你洗洗,一早叫人備好了?!?/br>
    宋星然眼神亮了亮,牽著清嘉的柔軟的小手往身上帶,聲線低沉?xí)崦粒骸胺蛉伺c我洗?!?/br>
    ——

    游船行了三日,泊在了通州地界,宋星然拒了當(dāng)?shù)毓賳T的酒宴,帶著清嘉偷偷上了艘小船,又趕了半日水路,竟說要去徐州。

    清嘉不明就里,宋星然只說:“此處是陸相公家鄉(xiāng),想著替他老人家走走,順帶些土貨與他?!?/br>
    清嘉心里嘀咕,帶土貨需要這般隱蔽么?將船泊在徐州,振臂一呼,堆積成山的土貨怕也會送上來。

    宋星然故弄玄虛,清嘉也不想理會,只在旁皺眉沉思。

    怎么這樣巧,又是徐州。

    蘭香班那花娘說,王子塵失散的jiejie,便是被徐州來的官老爺買走了。

    她一臉凝重,宋星然捏過她的小手咬了一口,問:“想什么呢?入了神?!?/br>
    清嘉收回神思,斜眼含笑覷他一眼,故做出酸溜溜的語調(diào):“我是想,夫君大約是舍不得汪大人送小粉頭罷,巴巴地趕來徐州,還非借著人家陸相公的名號,臊不臊呢?!?/br>
    宋星然怔了一怔。

    她俏臉緋緋,捻酸吃醋的模樣很是生動嫵媚,宋星然心底頗受用,捏了捏她的秀氣的鼻子:“胡說八道,吃得哪門子飛醋?!?/br>
    清嘉紅唇撅得老高,宋星然伸手點了點,戲謔地輕笑:“足可以掛個油瓶了。”

    清嘉扭過頭,含嗔橫了他一眼。

    宋星然瞧得眼熱,低頭去親她,清嘉在他懷中扭了起來,卻又被宋星然掐住腰肢,他眼底帶著浮浪之色,迫在她身前,壞笑道:“這是小船,可經(jīng)不得大動作,夫人小心些。”

    意識到他話中深意,清嘉面頰一燙,在他胸口錘了錘,氣道:“誰要與你……”

    宋星然心知,再有一刻鐘,船也要停泊了,不過是逗一逗清嘉,只將她纏在懷中,著去吻她的小嘴。

    清嘉被宋星然一說,倒真乖巧起來,仰面承受著親吻,哼唧哼唧的,宋星然簡直心都要化開,良久,才拍了拍她緋紅的面頰,領(lǐng)著人下了船。

    如今還早,天邊將將泛起魚肚白,渡口上往來的船只寥寥,行人更少。

    清嘉被宋星然牽著,漫無目的地逛了一陣,他沿路買了幾樣早點小食拎在手中,才隨意尋了個茶攤坐下。

    清嘉方才略掃了眼,此地名叫“桐花巷”,還算寬敞,兩側(cè)皆筑著白墻灰瓦,是有些年歲的家宅了。

    此處來往的人流不算多,只有幾個賣早點的小攤,遠遠望去,有熱騰騰的蒸汽飄出來,帶著食物的香氣,不時有游街的貨郎走過,買些花兒粉兒的小玩意,一派安寧模樣,極有生活氣息的。

    宋星然將粢飯糕遞到她唇邊,挑眉笑道:“試一試?!?/br>
    他自己則默默喝起了饣它湯。

    清嘉咬了口粢飯糕,咸咸糯糯,口感極佳,情不自禁瞇了瞇眼,沒忍住好奇:“夫君,你真很閑么?”

    明明這幾日在船上,也總待在書房處理事情,哪里來的閑情逸致,與她來感受徐州的風(fēng)土人情呢?

    宋星然懶懶一笑,伸出手在她唇角蹭了蹭,將糕點的碎屑刮了下來。

    茶攤的老板是個須發(fā)皆白的老爺子,穿著灰色短衣,腰上系著一條白棉布,恰捧著托盤來了,將茶水端下,打趣道:“二位真是恩愛。”

    清嘉尷尬地點了點頭,見旁邊的宋星然倒是一臉淡然,他笑了下,端著粗瓷的茶碗,施施然喝了口,問:“老丈在此處多久了?”

    此時茶攤上僅有他們兩個客人,那老板索性拽了張凳子在鄰桌坐下,笑呵呵道:“足有三十年咯?!?/br>
    宋星然挑眉,眸中精光一閃而過,問:“那老丈可認識陸云卿陸相公?”

    “嗐,認識,徐州城誰不認識他?!崩习孱D聲,混沌的眼上下打量著宋星然,問:“小兄弟,你是何人?怎么與我打聽起陸相公?”

    宋星然笑意溫文:“我是揚州的儒生,因仰慕陸相公的才華學(xué)識,特來徐州走訪?!?/br>
    “聽聞此處乃陸相公故居?!?/br>
    他特意停了停,用十分真摯的口吻道:“想要汲取些陸相公的才華靈氣,希望下一科能考個功名來?!?/br>
    清嘉在旁聽著,破用了些力氣,才抑制住自己翻白眼的沖動。

    宋星然真是個說大話不眨眼的主兒。

    陸相公四十好幾,二十來歲便高中,成了探花郎,他在京多念,還殘留在徐州的才華靈氣怕是沒有幾口,哪里夠個儒生高中的。

    何況宋閣老未及十八便連中三元,哪里還要仰仗旁人的靈氣。

    最離譜的是,那老丈竟信了。

    笑道:“你倒是個有心人,可去集賢書院逛逛呀,那是陸相公一手辦起來的,年年都有學(xué)生中舉的,是靈氣頂頂深厚之處?!?/br>
    集賢書院是陸云卿出資所辦,已有十五年歷史。

    最早幾年,集賢書院專收容那等苦出身的學(xué)子,無需束脩,還提供住宿與飯食,單是陸云卿一人勉力支撐,后來逐漸養(yǎng)出了幾個舉人,才有人共同運轉(zhuǎn)。

    或許真是命數(shù)靈氣一說,集賢書院成績實在不錯,幾乎年年都有學(xué)生中舉入仕的,徐州的耆老縉紳才重視起來,集賢書院也愈發(fā)壯大。

    所以在朝在野,人人都尊稱陸云卿一句“陸相公”,連宣明帝也會打趣他桃李滿天下,但陸云卿為人為官皆十分低調(diào),早年書院艱難時,偶或還會回來徐州照看,如今書院蓬勃,他已有七八年不曾回來了,連宣明帝打趣,也都說仰仗耆老縉紳的運維,自己渾像個沒事人。

    宋星然現(xiàn)編:“昨日已去過集賢書院了,今日特來老宅轉(zhuǎn)轉(zhuǎn)?!?/br>
    老丈感慨他誠心,面上堆著笑:“祝你高中。”

    宋星然拱手受了,說了句多謝,又問:“陸相公在京多年,這老宅可還有人住著?!?/br>
    老丈喝了口茶,娓娓道:“那你真是問對人了,我在此處支攤?cè)畞砟?,昔年陸相公背著書婁上學(xué)的模樣都見過多次……不過,如今陸相公的父母皆已不在了,族親的寨子也搬到城東那片,這舊宅便只有個老管家看著。”

    他幽幽地嘆了口氣:“從前,此處可繁華,多少達官貴人的宅院皆置在此,如今,卻是人走茶涼咯。”

    宋星然追問:“緣何?”

    “水患嘛,此處地勢低些,五年前發(fā)大水,將此處淹了,又沖破許多宅子,此后就陸續(xù)都挪走了,僅剩下幾戶?!?/br>
    這話說完,陸續(xù)又來了些客人,老丈無暇閑聊,又張羅起來。

    清嘉聽宋星然聊了一通,也大略曉得,他是來打探陸云卿消息的。

    她抬起頭,掃了一眼宋星然,卻見他視線落在左前方,清嘉順勢望去,好似見得那處的樹梢上,有個影子掠過,她瞪大眼睛,訝然道:“那……那是,宋諒?”

    他們一行三人,宋諒下了船后,一直遠遠地跟在她們身后,方才卻突然沒了影蹤。

    宋星然挑眉,不置可否。

    清嘉見他的表情,肯定自己猜對了,心下更是疑惑,宋星然特特來一趟徐州,暗中出行,拐來人家后巷,還叫潛進去,是要做什么?

    她遲疑問:“你與陸相公,有什么不對付么?”

    宋星然放下茶碗,一臉正色:“我稱他一聲老師,關(guān)系素來不錯?!?/br>
    那你還去查人家。

    清嘉心里腹誹,卻沒再問。

    宋星然不會與她吐露太多朝政之事,但宋星然既有意去查,必然是陸云卿行事有異,或是擋了宋星然的道,或是宋星然有求于陸云卿。

    方才聽茶攤老板介紹,桐花巷子從前是達官貴人置辦宅院之地,王子塵家姐若被徐州的官老爺買了,或許也會在此處落腳。

    宋星然是個周全人,既來了徐州,自然早對徐州了如指掌。

    清嘉扯了扯宋星然袖子,問:“夫君,你可知,大約十年前,徐州的父母官是哪位大人?”

    宋星然眉頭皺了皺,俊臉浮現(xiàn)出困惑之色:“十年?”他低聲數(shù)著:“地方官職,五年一易,汪柏君在任上三年,往前倒五年,是程忠,再往前倒五年,是李書年?!?/br>
    汪柏君與程忠時間都太近,非說可能的,大約只有李書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