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臣的戲精夫人 第2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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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嘉默然打量他的反應(yīng)。 說要離開,清嘉其實存著以退為進的心思。 以宋星然的權(quán)勢地位,他又是放肆瀟灑的性子,若真對她有情意,大約不會放她離開。 但若宋星然只想著報恩,對她全然沒有男女之意,趁熱打鐵提出要求,借他的東風(fēng),暫時逃離京城這是非之地,也不虧。 但宋星然始終不曾回應(yīng),空氣陷入有些尷尬的沉默。 清嘉決定再添些柴火。 她裝模作樣地咳嗽一聲。 宋星然吐出一聲嘆息,蹙眉問:“可還有哪里不舒服?我叫疾醫(yī)來。” 清嘉搖頭,動作虛弱,只靜靜道:“與其困在京城,渾似個貨品一般被我爹賣掉,不若尋個清凈之地,平淡度日,我有手有腳,大約是餓不死的,不必寄生于人,反而清凈自如。” 清嘉笑得苦澀:“只是如此,便無法照顧我弟弟與娘親。” 她雖笑,卻帶著哭腔:“往后,若他們真有難處,請公爺看在,清嘉一點小小的情分上,出手幫一幫他們……” 她音調(diào)越說越低,最后眼角竟淌出些淚來。 宋星然伸出手,動作輕緩地將那淚擦去。 她皮膚是清透軟滑的,似凝了一層上好的膏脂,指尖碰在她眼角,若有似無地摩挲了下。 宋星然始終不曾回話,心中冒出了類似委屈的情緒。 她要離開京城,倒是將自己同親人的將來想得干凈,渾然不曾考慮過他。 照拂這個,關(guān)照那個,誰又來照顧他了? 仿佛清嘉從前對他那言之鑿鑿的愛意,渾然都是假的。 她這般費勁,怎么不曉得求一求他,若他們成了親,萬事自有他出頭,祝滿那老匹夫與張家那刁婦人,哪里還敢欺負她? 從前鎮(zhèn)日說要嫁給他,如今倒成了鋸嘴葫蘆一般,再不提起此事了。 宋星然哼了聲,音調(diào)沉郁,他好看的桃花眼亦耷拉下來,眸光幽暗。 他湊在清嘉面前,緩聲道:“若我不愿意呢?” 作者有話說: 宋狗:瀉藥,肺已炸。 第22章 燭光下,宋星然的輪廓有些模糊,清嘉盯著他,相當(dāng)迷茫。 怎么,宋星然連送她去衢州,這樣的舉手之勞都不愿意么? 這個情況在她的設(shè)想中從未出現(xiàn)。 她低著頭,忍不住腹誹:她這兩次救命之恩,算是白搭了?這么點小事他都不肯幫,那想要嫁給他,更不是天方夜譚,白日做夢了嗎? 清嘉腦瓜子轉(zhuǎn)不過來,便也接不上話,氣氛一時冷凝。 宋星然無奈地打量眼前的姑娘。 她微張著唇,面上表情有些傻氣地凝住了。 見她迷糊的一張病容,宋星然氣笑了。 其實他也沒想明白,腦里一團亂麻,但見她籌謀往后,竟浮現(xiàn)出朦朧的一些畫面。 是往后的生活,他和清嘉的。 但清嘉方才一番周密的打算,分明是要逃離京城,也沒有將他放在心上。 所以宋星然也生了類似賭氣的幼稚心思,千言萬語都堵在喉中,只抬手,往她口中塞了塊飴糖。 清嘉口中包著糖,瞪著眼睛看宋星然:他這番動作又頗為親昵,究竟是幾個意思? 太難猜了。 偏嘴里堵著一塊糖說不出話,只有喉嚨哼出幾聲含混的嚶嚀,一團孩子氣,宋星然也說不出重話,只扶著她躺好,緩了聲色道:“此事往后再說,你安心休息,勿要多思?!?/br> 清嘉尖尖的下頷藏在被子中,一雙黑白分明的杏眼更是顯得楚楚可憐。 宋星然心下軟成一片。 罷了,又同她較什么勁呢。 他吹熄了燭火,手掌覆在她眼皮上:“睡罷?!?/br> 男子聲音很低,在黑夜中飄入耳邊,莫名帶著誘哄之意,清嘉病中疲勞,又飲了藥,很快便陷入黑甜的夢鄉(xiāng)。 宋星然心境卻全然不同,他想起二人相識以來的樁樁件件,竟一夜難寐。 翌日上朝,也是心不在焉,朝會一散,便想著打道回府。 只是才踏出太極殿,又被皇帝身邊的小黃門截住,說是有極要緊的事。 宋星然面上云淡風(fēng)輕,聲色不動,實則心中卻十分不耐。 御書房中,宣明帝已將朝服褪下,換上一身寬大的道袍,他生得清癯,蓄著飄逸的長須,瞧起來頗有幾分仙風(fēng)道骨。 他正提筆寫著什么,旁邊立著服侍筆墨的趙賢妃。 趙賢妃也是樸素打扮,昂貴的浮光錦鍛,裁了一身低調(diào)流麗的道袍,發(fā)髻也束成道姑模樣。 這位獨得盛寵的趙賢妃,從前的確是個道姑。 七年前,宣明帝病重,遍尋名醫(yī)不得醫(yī)治,最后便是這位號稱在涼州烏泥山上的女冠,獻上了靈丹,才將皇帝治好。 此后,獻藥的女冠被納入后宮,扶搖直上,位列四妃,此后又誕下皇五子,盛寵不衰。 這幾年宣明帝一心問道,辦事越發(fā)沒有章法,宋星然被貿(mào)然召見,也不知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平日里,趙賢妃久居深宮,宋星然并不常見她,今日得見,才發(fā)現(xiàn),這賢妃的眼角也生了一顆嫣紅的淚痣,眉目之間與清嘉有些相似。 賢妃見了他,和顏悅色地打趣倒:“大殿下同大人年紀(jì)相仿,如今已兒女雙全,大人不急,郡主也不急么?” 宣明帝也笑:“可莫學(xué)了你老師,如今仍是老光棍一個?!?/br> 宣明帝是指陸相公,宋星然科考時的主考官,為官清正,素不參與黨爭,宋星然也稱一聲“老師”,實則并無幾多師徒恩情。 反倒是貴妃所出的五皇子,是正兒八經(jīng)跟著陸相公念書,那才是真真正正的師徒。 陸相公學(xué)富五車,昔年也是探花郎出身,但卻不曾娶妻。 聽皇帝笑嘻嘻地扯家常,宋星然便漫不經(jīng)心地對付著,最后皇帝沒了耐心,才撫著胡須,和緩道:“宋卿,有一事需得勞煩你親自去辦,玄靈天師已到了邠州驛館,再有個兩日便能抵達長安?!?/br> 玄靈天師,宋星然也略有耳聞。 因皇帝對這些神鬼之說十分推崇,所以他四周耳目都會搜集此類消息,這位天師便也在其中。 原不過是個游方道士,因善相面,所以小有名聲。 前些日子,五皇子極兇險地病了一場,遍尋名醫(yī)不得,最后是服了玄靈所獻的丹藥,才漸漸好轉(zhuǎn)。 宣明帝喜極,所以鄭重其事地將其迎回長安。 皇帝道:“天師掐指一算,入京時需得松柏木命格之人接引,還需取鮮血開壇做法,方為上吉,才能救五皇子于水火。朕命欽天監(jiān)瞧過了,滿朝文武,可巧宋卿便是此命,所以還需勞煩宋卿辛苦,親自走一趟?!?/br> 皇帝的意思,是要取他鮮血為小兔崽子做法,還要他親自迎接,火急火燎地即刻趕往邠州。 此舉蹊蹺,像是要即刻將他調(diào)離京城一般,一時半會也猜不出是誰的手筆。 他一張臉已沉了下來,眼神淡漠地掃向皇帝身側(cè),垂首站立的趙賢妃,她眼睫顫了顫,哀切道:“勞大人救我兒一命?!?/br> 宋星然心中不悅,卻又不好顯露出來。 “宋卿素來最得朕心,更是皇兒的貴人?!被实坌奶鄣嘏牧伺馁t妃的手,口氣和緩道:“吉時將至,宋卿速去罷?!?/br> 話已至此,宋星然只好接旨。 開壇做法,擇吉時出發(fā),這破事卻是將他拘在宮中,他也未能回府,親自與清嘉交待一聲。 她才醒來,小腦瓜子又鎮(zhèn)日籌措著如何逃離出京,宋諒更是查出了她連出京的路引都買好了,可見其心智。 若見不著他,只怕更會胡思亂想。 何況她重傷未愈。 宋星然眉頭緊蹙,愁容浮于面。 —— 清嘉雖蘇醒過來,精神卻仍不濟,渾渾噩噩睡了大半日,夢中都被宋星然一句硬邦邦的“不愿意”縈繞。 扶著昏漲的腦袋醒來時,仍在胡思亂想。 分明他謊稱自己名為“冉星”時,也早已夸下???,只要自己有事相求,便事事應(yīng)允。 如今他分明以為自己冒著生命之險相救,又是另一重恩情,偏這承諾卻失了效應(yīng)。 她想再與宋星然聊一聊的,卻遲遲等不著他。 次日午后,宋諒才急急忙忙地傳信回來,說宋星然了邠州辦差,需得盤桓三五日才能返京,囑咐她耐心養(yǎng)傷,遇事找宋諒解決。 宋諒又能拿什么主意? 既不愿意幫她,還管她傷口恢復(fù)得如何? 大約是造化弄人,清嘉等不回宋星然,卻有不速之客來訪。 張氏親臨了國公府,說要接她回府。 早在半月前,張氏便遣過下人來催,此次更是顯得焦急,竟紓尊降貴,親自上門相迎接。 張氏抵達“竹園”時,清嘉午睡才醒,坐在堂屋中央休憩,腦子還一片迷糊,手里抓了果盆中的葡萄,有一顆沒一顆地吃著。 張氏無不震驚。 她也知,清嘉在國公府大約過得不錯,但她親眼所見,卻幾可當(dāng)?shù)谩昂郎荨倍帧?/br> 清嘉身上素色寢袍,是名貴至極的雪鍛,手邊堆滿的葡萄,尋常官宦人家一年亦尋不著幾顆,更莫說她身邊奴仆環(huán)伺,恍若正牌主子一般體面。 張氏登時心中火氣酸氣沖上心頭,手中帕子幾乎捏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