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面來到他出征歸來那日。

    迷糊的視線被漂泊大雨覆蓋，遮掩，不論現(xiàn)實亦或是夢中，他皆肝腸寸斷.......

    視線許久方才再度清晰。

    那是一間普通的屋子。

    兩人立在門邊。

    她一襲大紅衣裳，外披艷色披風(fēng)，眼神疏離陌生，平淡地看他，與曾經(jīng)判若兩然。

    他扶住她柔弱的雙肩，嘴唇顫動，聲音伴了明顯的哽咽，但語聲溫和珍視。

    “靈犀......為什么？”

    可她仿若沒心了一般，很平淡地回答。

    “沒什么?！?/br>
    他搖頭，不覺間眼尾已然泛紅，鼻息酸楚。

    “你看過信了......你知道倘使你與你娘明言等我回來，你娘不會相逼，所以，為什么，為什么靈犀？”

    “不為什么......我不知道......”

    她依然淡漠，甚至視線幾近不在他的臉上，看都不愿多看他一眼。

    他的聲音有些顫抖，呵笑出聲，笑聲中卻揉盡悲涼與痛苦，眼睛泛紅，鼻息酸楚，沒有相難，只是慢慢地擁她入懷，一點點哄道：

    “靈犀乖，是哥錯了，是哥不好，你想要什么？只要你愿意，我們永遠都不晚，是哥辜負了你，哥該死，哥用余生補償于你，可好？”

    她淡淡地回道：“不用了.....”

    傅湛將她抱的越來越緊，嗓音明顯哽咽。

    “別這樣，靈犀......”

    驚雷連連........

    *********

    沈懷瑯手持雨傘，立在那房間不遠處，里邊聲音隱隱傳來，沒一會兒，門開了。

    先走出的是傅靈犀，門口婢子急忙迎了上去，為靈犀撐傘，接她回來。

    沈懷瑯也便過了去，鄰近之后接過婢子手中的傘，與她交換，親為靈犀相撐。

    他看著她的臉色，眼神。

    她確是變了。

    沈懷瑯特意道：“靈犀，世子怎么了？”

    傅靈犀眼神古井無波，平淡冷漠的若冰一般。

    “我不知道?！?/br>
    沈懷瑯轉(zhuǎn)回視線看路，微微揚了揚頭，不覺間唇角泛起一抹似有似無的笑，側(cè)頭斜瞥，朝身后的房屋緩緩掃視一眼。

    天空閃電大現(xiàn)，他的手慢慢撫到了小姑娘的腰間，把她往身邊攬了攬，帶著她離開，空余那敞著的門，孤寂的房屋，與落寞的人........

    *********

    傅湛眼前畫面堪堪層疊，她的一顰一笑終消失在風(fēng)中雨中.......

    再起的云煙帶走了一切........

    他終究是失去了她.......

    風(fēng)土黃沙，春去秋來。

    徂川易逝，風(fēng)物時遷。

    轉(zhuǎn)眼四年，四年，他僅與她見過三次。

    沈懷瑯謀權(quán)逐勢，做了不少不該做之事，落到他手中三次。

    為了她，他便放過他三次。

    每一次皆只一個要求，便是見她。

    沈懷瑯很是客氣，“好說?！彪S她換了對他的稱呼。

    “兄長，想念靈犀了......？”

    傅湛未語。

    沈懷瑯緩笑。

    三次無一例外，只有一盞茶的功夫

    桌上一壺茶，一盤桂花糕，一盤飴糖.......

    倆人相對而坐，久久無言。

    她終是一句話都沒與他說，再不是那個一盤桂花糕就能哄好的小孩兒.......

    他對她不起，沒臉面與她再說什么，更是沒臉面求她原宥。

    再后來，他們?nèi)チ私鹆?.......

    從那天起，他便再也沒見過她.......

    無盡的悔恨與思念讓他常常徹夜難眠，心口發(fā)緊，發(fā)瘋似的思她念她，愛而不得，卻又如何也無法脫身，夜深人靜之時，常常從她幼時起，一遍一遍，反反復(fù)復(fù)地想她憶她........

    直到那一日.......

    作者有話說：

    第99章 浮真相（十一）

    前世, 正和十年，六月

    金陵，兩江督府

    沈懷瑯的手驀地一顫, 一張畫像掉落在地。

    他回身一把拎起了身后婢子冬春的衣領(lǐng)，咬緊牙關(guān)，狠聲。

    “什么時候的事？！”

    婢子受驚, 嘴唇囁喏。

    “似，似乎是昨, 昨日.......”

    “昨日？”

    沈懷瑯重復(fù), 雙眸猩紅，腦中“轟隆”作響，目光游離, 松手放開那婢子之前, 將她幾近騰空拎起, 聲音又冷又狠。

    “不許與夫人說, 否則我活剮了你, 懂？”

    “是, 爺，奴婢懂?！?/br>
    “給我盯著夫人與蘭兒的言行，且看緊夫人是否再畫這畫中之人, 明白？”

    “奴婢明白，明白?！?/br>
    沈懷瑯?biāo)砷_了她，婢子躬身立馬退了下去。

    沈懷瑯眼神飄散, 無定，半晌后方才再動。

    他低身撿起適才掉落的畫, 心頭一股怒火滕然燒起, 抬手便欲撕爛那紙張, 但終是忍了住，將東西放回到書卷之中。

    這畫中人是誰？

    赫然是傅湛。

    四年了......

    她怎么會想起他？

    她怎么可能還能想起他？

    沈懷瑯轉(zhuǎn)身出門.......

    *********

    當(dāng)夜，總督衙門，書房

    天已黑，書房四周護衛(wèi)皆已被退。

    黑衣人如期而至，沈懷瑯抬手便將桌上的滿杯茶朝那進來之人丟去。

    “呼”地一下，暗處之人一把接住，呵笑一聲。

    “總督大人怎地生了這般大的氣？”

    沈懷瑯冷聲直言，“滾回去告訴你的主子，我會和他魚死網(wǎng)破！他西梁等著傅湛的金戈鐵馬吧！”

    黑衣人笑道：“總督大人息怒，發(fā)生了什么，可否先與我分說一二。”

    說著人已走了過來，放下那茶杯，沈懷瑯回身，拎起他的衣服，目光灼灼。

    “那斷情丹是有期限的，他在玩兒我，嗯？”

    黑衣人起先還在淡笑，但待聽得沈懷瑯這言，笑容驟然消失。

    “總督大人何意？”

    沈懷瑯狠聲，“何意？她已然能想起他來，你主子的目的到底為何？別和我?；ㄕ?，我什么都能做得出！”

    黑衣人顯然無了適才的玩世不恭之態(tài)，變得格外認真起來，聲音壓得極低極低。

    “總督大人是說令夫人想起了傅湛？”

    沈懷瑯眼中滿是殺氣，沒答，但是默認。

    黑衣人搖頭，臉色有變，“那不可能，總督大人不信我，難道不信古書上的記載。那絕不可能.......”

    沈懷瑯?biāo)坪趼月韵稹?/br>
    他親查過此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