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節(jié)日對孟野來說多少有點(diǎn)兒扎心，他聽見了也當(dāng)沒聽見。

    等莊紹送完作業(yè)回來，孟野半開玩笑說：“過兩天咱倆要不出去躲躲？到處都過父親節(jié)，沒活路了?！?/br>
    莊紹面不改色拿書做題，孟野覺得沒意思。他不知道莊紹是真不在乎還是假不在乎，更不知道莊紹爸媽究竟怎么一回事，就是覺得沒意思。

    轉(zhuǎn)眼到節(jié)日當(dāng)天，是星期天，晚上不用上晚自習(xí)。莊紹沒跟孟野一起回家，自己一個人騎車先走了，說有點(diǎn)事要去辦。

    “你上哪去？”

    “晚點(diǎn)兒跟你說，你先回吧?！鼻f紹說。

    其實孟野一直覺得他們倆之間還是有疙瘩，仔細(xì)想想這個疙瘩也許就是莊紹的身世吧。莊紹不露聲色，難受時將情緒緊緊揣在懷里，忽略了身邊有個人一直在等著替他分擔(dān)。

    不過莊紹真不是刻意避開，至少今晚不是。

    今天這日子很特別，他知道他媽一定會給他打電話，所以決定騎車出去買點(diǎn)東西犒勞犒勞自己，一會兒通視頻也給他媽看看自己過得不錯。

    一個多小時后回到賓館，他順梯子爬上房頂，把買的那些零食擱折疊桌上，然后躺地上等。

    水泥地有點(diǎn)兒硌，房頂還有蚊子，但夏天嘛，連只蚊子都沒有還叫夏天？就像沒有蛋糕的生日不叫生日。

    等到九點(diǎn)多手機(jī)終于響了，陌生號碼。

    莊紹接通，沒率先說話，而是等著莊瑩先開口。結(jié)果那邊問：“你是莊紹嗎？”

    是個中年男人的聲音，口氣很差，背景音出奇的安靜。

    出于一種直覺莊紹警惕地沉默著。

    那頭不耐煩：“喂？”

    “你是誰?！鼻f紹問。

    “別管我是誰，我問你是不是叫莊紹?！?/br>
    “我是?！?/br>
    “那就對了，我找的就是你?！睂Ψ缴ひ粲蟹N官腔的油滑，“莊瑩是你媽吧?！?/br>
    好像也就是瞬間的事，莊紹明白了對方的身份，以及打這個電話的目的。他從水泥屋頂上坐起來，望著眼前黑幕一樣的夜：“她是我姐，我媽叫胡燕君?！?/br>
    那邊沉默數(shù)秒，試探：“你真是胡燕君的兒子？不對吧，你是莊瑩的兒子，胡燕君應(yīng)該是你外婆。”

    莊紹聲音放平：“你到底是誰，打電話來沒完沒了地問些什么？我說了我是胡燕君的兒子，莊瑩是我姐，聽不懂人話嗎？”

    他態(tài)度這么差，那邊反而松了口氣：“喔，那是我搞錯了，搞錯了。”

    “不說你是誰我要掛電話了。”

    那邊口風(fēng)一轉(zhuǎn)，變得和顏悅色：“我是你姐夫，我姓劉。這都是莊瑩的錯，我剛知道有你這么個小舅子，聽說在外地讀書？要我說何必跑那么遠(yuǎn)，臨江的師資力量是最雄厚的，下學(xué)期就轉(zhuǎn)回來！我來cao作，省重點(diǎn)火箭班隨你挑?！?/br>
    莊紹攥緊拳，閉了閉眼又睜開：“謝謝姐夫，不用了，我在這邊還算適應(yīng)，不想回去受她們管束?！?/br>
    那邊又寒暄了幾句，笑呵呵地問：“要不要跟你姐說兩句？她就在我旁邊?！?/br>
    “改天吧。我跟同學(xué)約了去網(wǎng)吧，來不及了，你讓我姐別老打電話煩我?！?/br>
    “小小年紀(jì)老往網(wǎng)吧跑什么？跟你姐說兩——”

    莊紹掛了。

    電話那頭輕蔑地罵了句“沒教養(yǎng)”，不過他聽不到，這就還好。

    不僅掛了電話，莊紹還把手機(jī)關(guān)了機(jī)。他知道今晚自己不會再接到任何電話。他胸口像堵了塊石頭，悶得密不透風(fēng)，有火不知道往哪發(fā)。

    等孟野上房頂?shù)臅r候莊某人已經(jīng)差不多快要斷片。

    他把半打啤酒喝個精光，肚子脹得下一秒就想尿尿，搖搖晃晃去爬梯子，正好碰見上來的孟野。

    “cao?！泵弦皣樢惶?，“你丫掉酒缸里了？”這么重的酒味。

    莊紹頂著張關(guān)公臉撇他一眼：“讓開，老子要撒尿?！?/br>
    孟野樂了。

    這語氣還有點(diǎn)兒小傲嬌是怎么回事。

    “得得得，我讓，我讓，您先下。”孟野護(hù)著他一步步往下爬，爬下來又跟著他回房間上廁所，上完監(jiān)督他沖水、洗手，整個兒一副大家長作派。

    “哎，今晚你高低叫我一聲爹，聽見了嗎？”

    莊紹正攀著梯子往回爬，聞聲差點(diǎn)兒吐他一口唾沫，“滾?！?/br>
    “媽的，好心沒好報！”

    倆人上去擱房頂坐著，無聊到大眼瞪小眼，每半分鐘莊紹就要打個酒嗝。孟野嫌棄地掃視滿地啤酒瓶：“這是喝了多少啊……”

    莊紹說：“陪我喝?！?/br>
    孟野狂搖頭：“不喝，我酒量比你還差?！?/br>
    莊紹瞬間把腦袋耷拉下去了，感覺好像誰對不起他似的！

    “行行行我喝我喝，”孟野抱起最后半瓶，意思意思來了兩口，“行了吧莊少爺？”

    莊紹摸摸他的頭：“乖。”

    cao，這是真喝多了。孟野躲開他的手，瞪眼打量他：“不就一個父親節(jié)，至于郁悶成這樣？”

    莊紹低聲說了句你不懂。

    “是，我不懂，我不懂誰懂。”孟野自嘲一笑，覺得餓了，撕開地上一袋蛋卷嚼起來：“我爸這人真垃圾，生了兒子又不好好養(yǎng)，一輩子只愿意跑步的話當(dāng)初干嘛不把我射墻上？莊紹你說是不是?！?/br>
    莊紹說是。

    “是你還不罵？”

    “罵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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