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步懷疑是急性再生障礙性貧血?！?/br>
    祁輕筠握著檢查單的手腕微不可查地抖了一下，再次抬起頭時，張了張嘴，有兩秒鐘甚至沒能說出一句話，緩了好久，才艱難地啞聲道：

    “怎么會這樣？”

    “病人最近有發(fā)熱和出血的表征嗎？”

    醫(yī)生的眼鏡反射著白熾燈冰涼的光線：

    “如果有，可能性很大。不過，還是只能說是初步結(jié)論，后續(xù)還需要骨髓穿刺才能完全確定?！?/br>
    “我孩子怎么會有急性再生障礙性貧血？”鐘雪盡完全不敢相信祁有歲會生這種病，崩潰地伸出手拽自己的頭發(fā)，豆大的眼淚流了滿臉，嗓音哽咽難言：

    “他出生的時候明明很健康的，怎么會有這種??？！你們是不是誤診了？！”

    “音音?！逼钶p筠見鐘雪盡的情緒已經(jīng)完全失控了，皺著眉見他抱進(jìn)懷里，朝醫(yī)生擠出一絲不太明顯的、帶著歉意的笑容：

    “不好意思醫(yī)生，我太太暫時還不能接受這樣的事實?！?/br>
    “你們是年輕夫妻吧？”

    因為運(yùn)動會期間可以不穿校服，祁輕筠和鐘雪盡都只穿了常服，加上祁有歲和祁輕筠夫夫長得像，醫(yī)生也沒有想太多，點了點頭表示理解，耐心解釋道：

    “急性再生障礙性貧血的發(fā)病原因很多，有可能是接觸了常見的放射線、化學(xué)物質(zhì)，甚至也有可能是遺傳因素?！?/br>
    醫(yī)生的本意是想表示再生障礙性貧血的發(fā)病機(jī)制尚且不算清晰，但沒想到，他說了這么多，鐘雪盡似乎只聽到了最后面幾個字，表情倏然一滯，隨即整個人都呆住了，動了動唇，不可置信地顫聲道：

    “遺傳？！”

    難道兒子生的病.........是具有凝血障礙的他遺傳給兒子的？！

    “1532號床的病人已經(jīng)暫時止住血，清醒了。”

    穿著白色護(hù)士服的護(hù)士不知道三個人在談些什么，自顧自抱著材料從單人病房里走了出來，手中還拿著已經(jīng)輸光的血袋，看向祁輕筠和鐘雪盡的眼神中帶著些許同情，頓了頓，方道：

    “你們兒子一醒來就在找你們，還一直問你們是不是走了。”

    “......沒走?！?/br>
    祁輕筠此刻心中再如何翻江倒海，也不能再外人面前顯露出絲毫脆弱，一旦他穩(wěn)不住，鐘雪盡和祁有歲就會更加慌張。

    祁輕筠目送走醫(yī)生和護(hù)士，頓了頓，緩緩伸出雙臂，嘆了一口氣，將哭的不能自已的鐘雪盡攬進(jìn)懷里，余光卻一直在關(guān)注病房里的祁有歲，片刻后腳步一轉(zhuǎn)，帶著鐘雪盡往病房門口走去。

    在指尖搭在門把上，即將打開門的一瞬間，祁輕筠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停住了動作，低下頭，視線落在滿臉淚痕的鐘雪盡臉上。

    他想了想，微微彎下腰，小心地捧起鐘雪盡的臉，輕輕地用指腹擦去鐘雪盡臉上的眼淚，溫聲道：

    “待會進(jìn)去，兒子要是問起來，你就說是普通的發(fā)熱，認(rèn)真治療就能愈合，不要和兒子說他得了再障，好嗎？”

    鐘雪盡的眼淚成股的往下落，聞言用力地點了點頭，往日里矜貴的豪門公子此時毫無形象地抬手用手背擦去眼淚，鼻尖哭的通紅，哽咽道：

    “......我不會說的。”

    “........乖?！逼钶p筠將他抱在懷里，下巴抵在他的發(fā)旋上，像哄孩子似的拍了拍，等鐘雪盡的啜泣聲逐漸低了下去，轉(zhuǎn)變?yōu)闊o聲隱忍的嗚咽，才慢慢打開門，走了進(jìn)去。

    祁有歲還是那副半大少年的模樣，但臉色卻在一夕之間蒼白了下去，像是一株迎風(fēng)生長的青竹斷了雨露，失去了天地的恩澤，無端顯得有些憔悴。

    他見祁輕筠和鐘雪盡進(jìn)來了，掙扎著想要從病床上坐起來，干裂起皮的嘴唇動了動，最終只能澀聲吐出幾個字，連笑意都很勉強(qiáng)：

    “......爸爸，mama?！?/br>
    祁輕筠走過去，心疼地摸了摸他的頭發(fā)，刻意地?fù)踝×似钣袣q看向鐘雪盡的視線，只道：

    “身上哪里會難受嗎？”

    “........”祁有歲搖了搖頭，抬頭看了看頭頂?shù)难嫔届o：

    “爸爸，你告訴我，我是不是生什么很嚴(yán)重的病了？”

    鐘雪盡聞言，肩膀微微一顫，垂下頭去，脖子彎下去的弧度像一株毫無生氣的枯萎的玫瑰花，捂住了自己的臉，晶亮的水液從他的指縫里滲出，在陰影中折射出暗淡的光。

    “別擔(dān)心，不是什么大病，就是有點兒貧血?！?/br>
    祁輕筠上前一步，將祁有歲抱進(jìn)懷里，幾乎不敢對上祁有歲探究的視線，狼狽地仰起頭不讓對方看到自己眸中漫起的霧氣，強(qiáng)行壓下心中的酸楚，安撫性地摸了摸祁有歲的頭發(fā)：

    “相信爸爸，能治好的，別怕?！?/br>
    “.........爸爸又想騙我嗎？”

    祁有歲聞言，彎了彎眸，指尖慢吞吞地?fù)噶藫复采系谋粏危吐暤溃?/br>
    “我剛剛分明看見mama的眼睛紅了?！?/br>
    言下之意，就是如果自己生的不是大病，鐘雪盡為什么又會難過的紅了眼圈？

    “.........”鐘雪盡聞言，慌張地從椅子上站起來，坐到祁有歲的身邊。

    他面上很勉強(qiáng)才揚(yáng)起一絲笑，慢慢握住了祁有歲打著留置針的手，心中又是酸楚又是自責(zé)，面上卻只能溫言安慰祁有歲：

    “我是，剛剛外面.......風(fēng)沙有點大，所以眼圈才紅了的?！?/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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