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有歲這會兒才十六歲，精力旺盛，怎么可能這么容易就睡著。

    他像是要將十幾年前祁輕筠沒能給他的父愛補(bǔ)全似的，趴在床上晃著一雙腿，纏著祁輕筠給他念睡前故事。

    祁輕筠將他裝蛐蛐的盒子放到抽屜里，抬起頭問他：“你想我給你講什么睡前故事？”

    祁有歲轉(zhuǎn)了轉(zhuǎn)溜圓的大眼珠子，猛地從床上躥下來，穿好鞋從保險柜里寶貝般捧出一個故事書，在鐘雪盡喊他“別穿著鞋就往床上跑”時笑嘻嘻地蹬掉鞋撲回松軟的被子上，將書捧到祁輕筠面前：

    “給我念這個吧，好不好？”

    祁輕筠坐到祁有歲身邊，支起一只腿，接過這本故事書翻了翻：

    “........《海的女兒》？”

    “嗯呢！”

    祁有歲捧著腦袋用力點(diǎn)了點(diǎn)頭，一雙肖似祁輕筠的眼睛閃亮亮的，像墜著星星，但神情又像他早死的媽似的單純，小聲催促道：

    “給我念吧，給我念吧?！?/br>
    祁輕筠聞言低下頭，掌心在童話書上抹了一把，感覺書皮的制作還有些粗糙，翻開里面的書，書頁早就已經(jīng)泛黃，似乎還能感受到漂浮起來的顆粒感，皺了皺眉：

    “這書都多久之前的了？”

    “.......不記得了?！?/br>
    祁有歲很努力地想了想，掰著手指數(shù)了數(shù)，似乎有些不確定道：

    “十二年前好像？我媽給我買的。”

    “......”

    鐘雪盡在給祁有歲擺好床邊亂放的鞋子，聞言動作一頓，收回手，視線下意識地落在祁有歲的側(cè)臉：

    “........”

    “這么久了還保存的那么好啊?！?/br>
    祁輕筠笑了笑，拍了拍祁有歲的腦袋，提高聲音道：

    “你肯定也很愛你媽吧？”

    他說這話時，眼睛雖然和祁有歲對視，余光卻還有意無意地看向鐘雪盡。

    “.......不喜歡?！?/br>
    祁有歲皺了皺眉，似乎是在說氣話，又像是在抱怨，別別扭扭像個小姑娘似的：

    “我媽他......他不喜歡我，我也不稀罕他?！?/br>
    “.......”

    祁輕筠無奈地笑了笑，掌心下移，像是安撫般捏了捏祁有歲的后頸皮，像是在安撫：

    “又說傻話，世界上哪有父母會不愛自己的孩子的?！?/br>
    “我媽就是不喜歡我，他要是真喜歡我，就不會把我一個人丟下?！?/br>
    祁有歲惱怒地咬了咬唇，似乎不是太想提及記憶里那段極其慘痛的回憶，鉆進(jìn)被子里，踢了踢被子，含糊道：

    “你還念不念了?！?/br>
    “念。”祁輕筠看了他一眼，捧起書，聲音低沉，仿佛山間的云嵐，和煦溫柔：

    “在深邃的海洋深處，有個人魚的王國。海王有6個漂亮的女兒........*”

    祁有歲緩緩閉上眼，聽著祁輕筠的話語，只覺得自己的渾身仿佛被太陽包圍，暖洋洋的，忍不住朝祁輕筠靠去，將頭貼在了祁輕筠的大腿上，昏昏欲睡。

    隔著薄薄的布料，祁輕筠似乎感受到祁有歲的體溫有些灼熱，但他沒有太過于在意，以為是這是少年人體溫高點(diǎn)是正常的，本想繼續(xù)往下念故事，一旁的鐘雪盡卻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表情忽然變的有些嚴(yán)肅起來，忽然站起身，在祁有歲的身上拍了一下：

    “祁有歲，你今天還沒有刷牙，去刷了牙再睡覺！”

    祁有歲驟然從淺睡眠中驚醒，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睛，哼哼唧唧含含糊糊地在祁輕筠的懷里蹭了蹭：

    “我今天不刷可以嘛......”

    “不行，你今天吃了好多葡萄，睡前不刷牙很容易蛀牙的。”

    鐘雪盡十分強(qiáng)硬地將祁有歲從穿上薅了起來，將對方拎進(jìn)洗手間，替對方弄好牙膏，甚至將杯子里的水都放好了，催促道：

    “快，刷了牙就可以睡覺了?！?/br>
    祁有歲像夢游似的半夢半醒，神志似乎還有些不太清醒，像烏龜似的慢吞吞地動了動，拿起牙刷懶洋洋地開始刷牙。

    祁輕筠靠在門邊看著這母子倆，笑道：

    “就一天，哪這么容易蛀牙了，非得把人從床上薅起來?！?/br>
    “他牙脆，從小就這樣，一看不住就容易蛀?！?/br>
    鐘雪盡瞟了祁輕筠一眼，眼看著祁有歲把口中的水吐干凈了，才放下心。

    祁有歲將水吐干凈后，總覺得自己嘴巴里黏黏膩膩的還有血味，以為是葡萄吃多了上火導(dǎo)致牙齦出血，也沒太在意，砸了砸嘴將口中的血沫咽下去，又搖搖晃晃地倒回床上睡覺了。

    見兒子總算睡著了，鐘雪盡走過去，彎下腰給祁有歲蓋好被子，猶豫了片刻，又低下頭在兒子的眉心親了一下，眉眼彎彎，悄聲道：“好夢?！?/br>
    祁有歲似乎感受到鐘雪盡的溫和氣息，緊蹙的眉頭微微松開，像個動物幼崽似的在夢中嚶嗚了一聲，含含糊糊地喊了一聲“媽”，隨后本能地摸索，握住了鐘雪盡的手。

    鐘雪盡任由他握著，原本冷厲的眉眼在此刻變的分外溫柔，祁輕筠走過來，將鐘雪盡抱在懷里，輕輕拍了拍對方的背：

    “今天陪兒子睡會兒，他其實(shí)挺想你的?！?/br>
    一本故事書都默默藏了好久，就算心中再有隔閡，但說不想mama是假的。

    鐘雪盡聞言有些糾結(jié)，想到還尚未治好的病，有些惶惶然：

    “可是我怕傷到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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