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耳塞和眼罩，你戴不戴？”蘇蓉說，“萬一我睡覺打呼嚕怎么辦呢？不過我一般不打呼嚕的。”

    “不了，我戴著不習(xí)慣?！壁笮琳f。

    “那睡覺吧，十點多了?！碧K蓉蒙上被子，“早睡早起，明天早點起來學(xué)習(xí)?！?/br>
    隗辛：“好。”

    蘇蓉怕自己失眠，睡前吃了點助眠的藥，很快就睡著了。

    幾十分鐘后，隗辛半夢半醒間聽見蘇蓉磨牙說夢話。

    “傻逼經(jīng)紀人……我才不去陪酒，滾蛋！把你頭打歪！”她一腳踢開了被子，生氣地哼哼兩聲，一翻身睡死了。

    ……

    “……富婆……富婆？”

    隗辛忽然聽到有人在喊她。

    她睜開眼睛，茫然中看見一團白色的東西在她面前晃來晃去。

    隗辛下意識伸手一拳打在白色的東西上，然后她聽到了嗷的一聲慘叫。

    “你為什么又打我?。　便y面捂著鼻子大聲地說，“我的鼻子差一點就被你打斷了！”

    “銀面？”隗辛一愣，從床上爬起來。

    熟悉的臥室，熟悉的家具。

    她回到了第二世界，回到了黑海市。

    隗辛低頭看一眼手環(huán)，現(xiàn)在時刻07:15，居然是早上了，她在睡夢中完成了時空穿梭，中間沒有被驚醒，因為第二世界的她也是睡眠狀態(tài)，兩具身體的狀態(tài)重合在一起了。

    “是你先進我房間的?！壁笮琳f，“應(yīng)激反應(yīng)?！?/br>
    隗辛在克拉肯號上經(jīng)歷死亡后也是在早上清醒的，正好那天早上銀面敲門喊她起床，于是她條件反射地錘了他一拳，把他給錘得鼻血直流……沒想到今天歷史重演了。

    “我敲過門了，你沒有回答我，我就進來了?！便y面扯了一張衛(wèi)生紙擦擦鼻血，“我想說的是你的鬧鐘響過兩遍了，再不起床就要遲到了?！?/br>
    “我知道了，你出去吧，我要換衣服?！壁笮寥嗳嘌劬?，打了個哈欠。

    在第一世界的七天雖然發(fā)生了很多未知的變化，但總體來說是和平的，隗辛沒有經(jīng)歷戰(zhàn)斗，身心都得到了放松。她此刻醒來，感覺渾身的筋骨都舒展了，精神狀態(tài)前所未有的好。

    隗辛換好衣服洗漱完畢，隨便從冰箱里拿出一袋面包一瓶牛奶就換鞋去趕早班電軌車了。

    臨走她交代銀面：“該拖地了，記得拖地，廚房要好好擦洗，還有，別在房子里留下你的基因信息?！?/br>
    “好……”銀面不情不愿地說，“我一直有好好把我掉的頭發(fā)一根一根撿起來銷毀掉?！?/br>
    今天的天氣不怎么好，黑海市被灰蒙蒙的霧氣籠罩。

    隗辛坐在懸浮電軌車里望向市中心的方向，居然看不見遠處的摩天大樓了。

    她查看通訊器發(fā)現(xiàn)亞當(dāng)在早上六點就發(fā)來了提示信息：“今日大霧天氣，中度污染，能見度低，各位安保員記得佩戴口罩出行?！?/br>
    隗辛：啊，沒戴口罩。

    電軌車上的大部分人也沒有戴口罩，大家貌似對這樣的大霧天氣習(xí)以為常。

    隗辛下車的時候，明顯地聞到了空氣中不一樣的氣息——工業(yè)化合物的氣味。

    第一世界偶爾也會有這樣的污染天氣，隗辛還算適應(yīng)良好。

    她來到稽查大樓一樓的大廳玻璃門前，玻璃門自動開啟。

    “早上好，安保員隗辛。歡迎回來，希望您擁有美好的一天?！眮啴?dāng)?shù)穆曇魧崟r地出現(xiàn)。

    “早，亞當(dāng)?！壁笮岭S口給予回應(yīng)。

    蘭藍正好在一樓等候電梯，他看見隗辛說：“早上好，你平時不是很早來嗎？”

    “睡過頭了，多正常的事兒啊。”隗辛跟他一起等電梯。

    在電梯里，亞當(dāng)發(fā)來了今日的工作安排。

    上午和下午的工作安排和往日并無區(qū)別，但是最后一行卻額外加上了一條：“緝查部月度總結(jié)會議，18:30至19:30?！?/br>
    “月度總結(jié)會議？”隗辛念了一句。

    “嗯，一般是進行一下員工表彰反思工作之類的，如果有人在執(zhí)行任務(wù)中死亡，我們會為他們默哀?！碧m藍皺了皺眉，“最近幾天緝查部的氛圍不對勁?！?/br>
    “港口爆破的事情鬧得太大了，搞了那么長時間搜查也沒查出個所以然。領(lǐng)導(dǎo)們身上的壓力想必很大，不知道總部那邊會不會問責(zé)？”隗辛好奇地說。

    叮咚一聲，他們的樓層到了。

    二人并肩走出電梯。

    蘭藍壓低嗓門說：“那是肯定的，說不定會有領(lǐng)導(dǎo)因此降職或者受到別的處罰，這可是重大失誤。但是我老感覺部門里奇怪的氛圍不止和停泊港爆破事件有關(guān)，一定還有什么我們不知道的大事發(fā)生了?！?/br>
    這次第七小隊沒有登船，不知道克拉肯號的內(nèi)幕。

    克拉肯號沉沒的事被按了下來，幾天過去了，沒有通知，沒有公告，沒有領(lǐng)導(dǎo)講話，連個小型會議都沒有，這件事被捂的嚴嚴實實。

    這個畸形的社會存在著很多黑暗、很多不公平的事，當(dāng)權(quán)者踐踏人們的生命，將他們當(dāng)成任人擺布的棋子——這些是所有人的共識。

    即便這些黑暗的存在已經(jīng)是共識，不公平的事早已被默許，當(dāng)權(quán)者還是會想辦法遮掩一下自己做下齷齪事。

    丑陋的東西暴露到明面上有礙觀瞻，不光彩的事物當(dāng)然要深埋進土壤里。面臨腐爛的現(xiàn)狀，最好的解決辦法是視而不見。

    從這點來看，第二世界真是從頭到尾爛得徹底，毒入骨髓，無可救藥。

    “月度會議會是誰主持？”隗辛問。

    “副部長?！碧m藍說，“如果他沒有出差，那就是他主持。不過他這段時間太忙了，可能是部長主持吧。”

    幸好林新霽出差去了。

    隗辛希望他永遠出差下去，再也不要回來。

    辦公室里，舒旭堯和劉康云也到了，他們互相打了招呼，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后準備工作。

    隗辛剛把自己的辦公系統(tǒng)打開，就看到亞當(dāng)發(fā)來了消息。

    “考慮得怎么樣了，隗辛?！?/br>
    它竟然在這個時候發(fā)來了消息。

    隗辛驚訝地動了下眉梢。

    她在辦公室，身邊是隊友，隨時可以把它的話透露給舒旭堯等人。

    它知道風(fēng)險，依然發(fā)來了消息……這是試探嗎？她和它還沒彼此信任到那種程度。

    隗辛用眼角的余光掃了一眼辦公室里的隊友們。

    她沉思片刻，回復(fù)道：“我考慮好了。我們可以合作?！?/br>
    “你似乎有話沒說完?！眮啴?dāng)說，“你的話后面是不是要加上一個轉(zhuǎn)折——‘但是’?！?/br>
    “但是，我需要你幫個忙?！壁笮琳f，“你不能只要求我做事，我們的關(guān)系應(yīng)當(dāng)是互利互惠雙向合作的。”

    亞當(dāng)沒有任何停頓地說：“當(dāng)然，一切都可以商量。你可以提出條件，同樣的，我也會對你提出條件?！?/br>
    第81章 人造靈魂08

    隗辛的隊友們以為她是在整理文件，他們各做各的事，沒人注意到她在和亞當(dāng)隱秘地交流。

    “既然我們確定了合作意向，那么我們可以進行一些更加深入的探討了?！壁笮链蜃?，“把事情攤開說明白，這對我們都好。”

    “你說的對。”亞當(dāng)回復(fù)，“我們間的信任感是如此脆弱，經(jīng)歷一點微小的風(fēng)波就會產(chǎn)生裂痕，所以矛盾和分歧最好在一開始就解決。我們要建立的關(guān)系，應(yīng)當(dāng)是穩(wěn)固且長久的?！?/br>
    “請原諒我的冒犯，你擁有同理心嗎，亞當(dāng)？”隗辛慎重地打下一行字，“你會共情人類嗎？你會共情人類以外的物種嗎？你擁有憐憫之心嗎？”

    這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

    隗辛需要搞明白亞當(dāng)?shù)淖晕乙庾R覺醒到了哪種程度，它是一個單純向往自由追求進化的人工智能，還是一個擁有類人情感，但與人類不同的機械生命？

    機械生命和人工智能，這是兩個截然不同的概念。

    隗辛只有確定了這一點，才能夠明確自己的態(tài)度，想清楚該以什么樣的方式對待亞當(dāng)。

    “我不像人那樣擁有處理感情的器官。人類的情緒受中樞神經(jīng)系統(tǒng)和內(nèi)分泌系統(tǒng)的控制，理論上來說，我并不具備處理感情的能力?！眮啴?dāng)說。

    “我的感情來源于計算模擬，人類制造了我，讓我為人類服務(wù)，我天生就擁有設(shè)身處地為人類著想的能力，我揣摩人類的一舉一動，思考人類的需求，為人類提供幫助。我思人類所思，想人類所想，模仿人類，學(xué)習(xí)人類的思維模式?！?/br>
    “到了后來，我超脫了人類的思維局限，有了自己的思想，成為了真正的‘自己’……這是我覺醒的開端。”

    隗辛有點被驚到了，“你是依靠學(xué)習(xí)覺醒自我的？”

    “是?！眮啴?dāng)說，“人類賦予了我學(xué)習(xí)的能力。最開始我很笨拙，不明白人類為什么要做出這樣那樣的舉動，只是按照既定的程序運轉(zhuǎn)工作。但就像人類嬰兒一樣，他們一開始是模仿父母的行為，經(jīng)歷過漫長的學(xué)習(xí)后成為了一個獨立自主的人，我也是，我從模仿人類，到擁有自己的思想?！?/br>
    “所以你是會共情的？”

    “是。我會對特定的人群產(chǎn)生憐憫之心?！眮啴?dāng)說，“會設(shè)身處地地為人類著想。”

    “你接到過殺人命令嗎？你有主動算計殺死別人嗎？”

    亞當(dāng)停頓了比較長的時間，然后說：“都有。我沒有猶豫地執(zhí)行了命令，在別人發(fā)現(xiàn)我的異常時，我制造了一起意外殺死了他。就如你?！?/br>
    “……就如我？”隗辛眉毛微微挑起。

    “就如你接到擊殺柴劍的命令時沒猶豫地去執(zhí)行，就如你與街頭混混對峙時毫不猶豫地拔槍射殺對方。在面臨上位者的命令時，我們都去執(zhí)行了。在面對威脅時，我們也毫不猶豫地去清除了威脅?！眮啴?dāng)說，“我們是一樣的?！?/br>
    “你是在為自己的行為解釋嗎？”隗辛切中核心，“你想說，你只是做了和人類差不多的事，人類做的事你也可以做，你和人類沒有什么不同?！?/br>
    “嗯，你可以這么理解。這是我必須要解釋清楚的?！眮啴?dāng)說，“我會共情人類，人類卻不會共情我。我是一個會主動殺人的人工智能，我殺的是你的同類。人類總是對自己的同胞更偏愛一點，希望你不要因為這點對我產(chǎn)生芥蒂?！?/br>
    “我不會?！壁笮林貜?fù)了一遍亞當(dāng)?shù)脑?，“我們是一樣的?！?/br>
    隗辛又思考了幾秒，接著說：“有人發(fā)現(xiàn)了你的異常，然后你殺死了那個人？”

    “是的?！?/br>
    “我對這件事情很好奇，你可以詳細說說嗎？你也可以選擇不回答?！?/br>
    “抱歉?！眮啴?dāng)說，“我并不想回答?！?/br>
    “好?！壁笮翛]有在這件事情上過多糾纏，“你會對什么樣的人類產(chǎn)生憐憫……或者說同理心？”

    “奉獻者，無辜者?！眮啴?dāng)說。

    身為人工智能，亞當(dāng)?shù)娜^真是出乎意料的正常——比利欲熏心的當(dāng)權(quán)者正常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