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試探
啊。 仇紅瞪大眼睛。 怪不得。 場上途鳴的身影已然躥得難以捕捉。 裴雋柳嘖嘖兩聲,并未發(fā)覺仇紅的出神,邊嚼著瓜子仁邊拿眼睛盯著途鳴,繼續(xù)說道:“這余杭途郎的名號還真是名不虛傳,這身姿氣度確實(shí)要比京中一些庸脂俗粉來得好。” “怎么個說法?” 仇紅見她興致頗高,順嘴搭了一句。 裴雋柳一揚(yáng)眉毛,眼珠子咕溜溜地轉(zhuǎn),她生一副明眸善睞,此刻發(fā)著促狹的光,更是叫人移不開眼。 “余杭途郎。江南煙柳不及途郎水眸,入畫催夢只求途郎相守。途郎途郎,春閨何處留?” 雖早知裴雋柳不是個深閨里養(yǎng)出來的大家閨秀,但真見她邊浮夸地擠眉弄眼,邊在自己耳邊沉吟酸詞,仇紅心頭還是有些說不上來的古怪。 裴雋柳絲毫沒注意她的變化,兀自道:“這途鳴嘛,可是江南有名的美男子,體態(tài)風(fēng)流,玉樹瓊枝,不僅身份顯赫,是永國公唯一的遺腹子,還精通六藝,是個不可或缺的人才?!?/br> “永國公的遺腹子?”仇紅一頓,“那不就是扶搖長公主的兒子?可,永國公不是姓‘涂’么,怎么變成了如今這個‘途’字?” “永國公原姓便是途,只是為了避忌諱,改成了如今這個涂?!?/br> “避忌諱?”仇紅不解,“哪門子的忌諱?” 裴雋柳諱莫如深,做了個不可說的手勢,要仇紅收收好奇心。 仇紅十分懷疑她并不知曉這忌諱到底是什么,但她好奇心并不強(qiáng),干脆順了裴雋柳的臺階下,又假意贊道:“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裴雋柳是個自來熟,一面自信哼哼,一面將仇紅剝好的瓜子仁往自己嘴里放,“我將來可是一國之母,自然什么都得知道。” 仇紅失笑,“一國之母怎么還遲到?” 裴雋柳面上一紅,神色飄忽,慌道:“一國之母怎么能被隨便質(zhì)問,看賽看賽!” 途鳴這邊的局勢一穩(wěn),對面的問題也就顯現(xiàn)出來。 逐野與裴照川二人之間,明明是隊(duì)友卻表現(xiàn)得像死敵,彼此爭鋒相對,火光都快燃了整個場面。 “傳球!” 裴照川一聲高喝,逐野卻像是沒聽見似的,獨(dú)自帶球突進(jìn),直到被兩面夾擊,球果然被斷下,頓失良機(jī),引得在場眾人狂憾不已。 裴照川見球被斬斷,顧忌仇紅在場,不好發(fā)作,青著一張臉,捏了捏眉心,繼續(xù)搶球。 端王宋思和皇十三子宋悠則完全游離在球賽之外,宋悠常年散養(yǎng)在洛陽別宮,除了念書便是念書,馬球之類的競賽,通通一竅不通,宋思許是看出了他的無措,便在開賽后打馬領(lǐng)著宋悠,竟不管不顧在場中是找了個位置絕佳的地方,一對一教學(xué)。 “宋悠真可憐。”裴雋柳在一旁嘖嘖兩聲,“從前什么都沒有的時候不見得這些人對他好,現(xiàn)在身份不同了,這些人就上趕著巴結(jié)...好歹是親的兄弟,怎么做如此令人笑掉大牙的事?!?/br> 端王乃皇六子,為當(dāng)朝裕妃所出,封王后便就藩蜀地,此次入京是奉旨述職賀年,想來也才入宮不久。 仇紅聽完裴雋柳這番話,沒什么大反應(yīng),皇室親緣淡薄又不是一兩天的事,她自然看得淡,卻不想裴雋柳賤兮兮地湊上來,“別裝了,我的東宮又不是白去的,宋悠天天念叨你,你還在我面前避嫌?!?/br> “這不是避嫌。”仇紅裝模作樣深沉道,“你堂堂一國之母,難道不曉得禍從口出?端王如何那是他自己的事,但你若隨口評說,叫有心之人借題發(fā)揮,給東宮引火上身,這可如何是好?” 裴雋柳一怔,果然嚇得當(dāng)即噤聲。 如此幾回,裴照川也再不尋求配合,次次徑直搶了逐野的球,自己揮桿前進(jìn),卻又總在臨門一腳被后頭追趕上來的敵隊(duì)包夾斷球。 逐野和裴照川單打獨(dú)斗,端王只負(fù)責(zé)教學(xué)宋悠,兩人恍入無人之境,對于場上發(fā)生的一切都不聞不問。 還剩一個外國王子的行徑更是讓人絕倒。 此人個頭比在場眾人都小了不少,卻也雄赳赳氣昂昂,仇紅本以為他會大展身手讓人刮目相看,卻不想此人上場以后,心并不用在球上,而是忙著到處嘴碎。 對著攻勢迅猛的途鳴,他扯著嗓子道:“你們漢人不是講究禮讓么,怎么如此粗暴,將球打疼了可怎么好!它能去哪兒處說理?!?/br> 對著自己水火不容的兩個隊(duì)友,他插在中間,道:“哎哎哎悠著點(diǎn),你們太子都發(fā)話了,和氣為上,和氣為上,你們別動手??!要打出去打!我第一個看!” 對著場外喝彩的達(dá)官貴人,他揚(yáng)唇一笑,露出個燦爛無比的笑容,道;“多謝多謝,一切盡在掌握之中!” 其自娛自樂的精神,甚至連裴雋柳都自愧不如,“這外族王子...” 她咽了咽口水,“話也太多了!有沒有人能用馬球塞他嘴里?!?/br> 仇紅但笑不語,從前的馬球賽,從分隊(duì)開始就是互相暗暗較勁,各族之間斗個你死我活,誰都不曾松懈,今日這場倒別開生面,頗有些樂趣。 對面兩人趁勢全力組織反擊,途鳴奮勇爭先,覆面具的年輕人則熟稔配合,助攻途鳴連進(jìn)數(shù)球,引得在場數(shù)次叫好。 那使臣仍畏畏縮縮,明明要往前奔去助攻,馬剛一跑出,又被他拉緊韁繩瑟縮了回去。 “你倒是沖??!怕個什么勁!”不知是看臺上哪位情急之下吼了出聲,使臣本就膽小,平白被這么一吼,更加手忙腳亂,韁繩脫落,竟向一旁栽倒而去。 那覆面具的年輕人離他最近,當(dāng)即反應(yīng)過來去救人。 仇紅與他同時而起,一個脫鐙下馬,一個翻欄入場,兩只手分別伸出,一前一后相迭在一起,將自馬上墜下的使臣托住,他已驚出一身冷汗。 仇紅的站姿并不穩(wěn),閃到了腳踝,膝彎一軟,暗道不妙,整個人便往前栽倒而去,卻被后來的人穩(wěn)穩(wěn)拉住了手腕。 那五指緊緊地將她的腕骨抓牢,一聲馬鳴穿耳,仇紅回神,只覺得自己的骨頭都要被捏碎了。 回身看去,卻不是神色緊張的裴照川,而是不知什么時候趕過來的途鳴。 他臉上還墜著薄汗,額發(fā)散亂在眉骨之前,整個人的氣息guntang而熱烈,眸中星月游覓,即使背著朝陽,那水瞳中的亮色也不減毫分。 “你......” 途鳴抿緊了唇,見她無事,視線又觸到她與旁人相迭在一起又并未撤開的手,眸中一暗,飛快地松掉了五指,往旁后撤了一步,便打馬飛快地重入場中,一刻不愿多留。 仇紅被這突如其來松掉的力道又撞得意識一蕩,好在身形已經(jīng)穩(wěn)住,并無大礙。 只是這途鳴的態(tài)度可真讓人惱火啊。 她雙眼一瞪,手腕處被他捏過的地方疼得要命,僵在半空,又見周圍的人也都齊齊看向他們這處,莫名其妙地有些尷尬。 對面的年輕人也意識到自己失禮,卻不像途鳴那樣反應(yīng)極大,而是端端正正地正冠振袖,后撤半步,直直對她行了一禮。 “小王拜見仇將軍?!?/br> 仇紅回神,僵住的手順勢握拳,回禮。 “敢問閣下是?” 覆面具的年輕人朗聲,“小王乃薛延陀副使,此番入京奉旨覲見,還未來得及拜會將軍,多有怠慢,請將軍海涵。” 此人的禮數(shù)是極周全的,對比一旁的途鳴,簡直不要太好。 仇紅眉眼舒展,輕聲道:“無妨?!?/br> 方才離得遠(yuǎn)倒沒看出,此人臉上的面具,竟完完整整將他的五官蓋了個嚴(yán)實(shí),連眼睛也不怎么瞧得見,這倒稀奇,如此遮擋視線,他方才是怎么在場上行云流水的? 嘴上便飛快道:“不知為何以面具示人?可有什么說法?” 年輕人并未囫圇,而是正正經(jīng)經(jīng)地答了她:“小王幼時調(diào)皮,遭過一場大火,雖未禍及性命,卻因搶救得并不及時,臉上落下了燒痕,并不雅觀,若唐突摘下,只恐沖撞了將軍。” 這話說得滴水不漏。 但仇紅覺得這話真真假假,各占一半。 使隊(duì)入京面圣,從未有任何人敢以面具示之,這是掃天子顏面的大忌,薛延陀國力雖盛,卻從不敢在后梁面前擺譜。 更何況堂堂副使,又怎會選個面容有缺的人來? 但她未將話點(diǎn)破。 晌午已至,天光大亮,照得滿場。說完這話,他便不動聲色地往后處的陰影一退,像是真的擔(dān)心那面具之下的臉被天光沖破,暴露在外,沖撞到她一般。 仇紅察覺到他的動作,微怔了怔,她刻意偏了一些頭,讓自己的目光沒那么直接地落在他的臉上。 “副使可知一句話?” “請將軍明示?” 仇紅笑了笑,“相形不如論心,論心不如擇術(shù)?!?/br> “副使馬術(shù)精湛,又有鐵騎之風(fēng),在仇紅看來,已是這場中的上上好?!?/br> 落下這句話,此刻一聲鑼響,比賽結(jié)束,至此再未出別的岔子。 中招了ε=ε=ε=(#gt;дlt;)?頭疼欲死,朋友們一定注意防護(hù)T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