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jié)果他剛叩完窗沿，對面的窗子里就探出了莫黎的身影。

    顯然，竹馬還記得，而且記得很清楚。

    兩名少年都沒有開燈。

    他們站在各自的窗口里，在寂靜的冬夜里、在悠長的月光下，無聲地對視許久。

    唐納把手中的一個(gè)紙杯丟了過去。莫黎穩(wěn)穩(wěn)接住了。

    但是紙杯好臟，唐納不想對著它說話，就笑著掏出了手機(jī)。

    有些事不會(huì)變化，有些事總會(huì)悄然改變。

    就像約定還在，紙杯卻舊了；就像他們還很親近，但感覺卻變了。

    兩個(gè)少年就站在窗邊，與彼此互發(fā)短信。

    明明可以打電話，明明可以用視頻，但他們很默契地誰也沒有提起。

    因?yàn)殡娫捒床坏奖舜?，視頻看不清彼此。

    在等待對方回信的過程中，一方抬起頭，就能清晰看見對方每一絲細(xì)致的情緒。

    ——你喜歡我？

    ——喜歡。

    ——是“那種”喜歡？

    ——是。想擁抱你，想親吻你的喜歡。

    文字沒有溫度。

    但唐納看著屏幕上的短信，卻全身都熱了起來。

    ——對不起，我之前沒有想過。

    ——這是拒絕嗎？

    ——這不是拒絕！

    ——那是？

    唐納的手指在鍵盤上僵住。

    他抬頭看向?qū)γ妫枵却幕貜?fù)，與他對視，溫柔又耐心地微笑。

    ——我不知道該怎么辦。

    ——遵從你內(nèi)心的感受就好。我尊重你的一切選擇。

    ——我怕選錯(cuò)，會(huì)再一次失去你。

    ——“再”？

    唐納已經(jīng)得知了莫黎的秘密。

    他想，也是時(shí)候，把自己的秘密告訴對方了。

    一通電話撥打過去，唐納言簡意賅地描述了自己重生的經(jīng)歷。

    對于這番堪稱幻想的故事，理性的莫黎沒有表示任何疑問，只認(rèn)真鎮(zhèn)定地傾聽。

    聽完故事，莫黎低下頭，若有所思。

    唐納不知道對方在想什么，正要說話，卻聽到對面低沉又憐惜的聲音，通過手機(jī)聽筒，帶著電流音傳了過來：

    ——“原來，你重生前，過得那么辛苦。”

    莫黎的話讓唐納眼眶一熱，他忙問：“你相信我？”

    ——“本來覺得荒謬。但我剛才想起，你小時(shí)候跟我描述過的‘占星預(yù)見未來’的事，與我現(xiàn)在情況幾乎吻合。你說的，大概率是真的吧。”

    唐納這才想起，這大概是十二年前，莫黎還沒和mama和好時(shí)，自己為了哄人高興說的話。

    “你居然還記得？”他笑著問。

    ——“你說的，我當(dāng)然記得?！?/br>
    他笑著答。

    想起莫黎所說的“辛苦”，唐納繼續(xù)說：“其實(shí)我不算辛苦。重生前的那一世，每個(gè)人都活得格外辛苦，卻沒得到好的結(jié)局……我之前所說的使命感，也就從這里來。既然我什么都知道，我就想幫助大家活得更好。”

    聽到他這么說，莫黎笑起來。令人酥麻的輕笑聲傳來，通了電般令唐納耳根發(fā)麻。

    ——“我還以為你從小就聰明，原來是開了外掛？難怪越長大越笨?！?/br>
    “才不笨呢！”唐納知道竹馬是揶揄他對于“喜歡”的遲鈍，紅著臉回道，“我只是開竅得比較晚。”

    ——“你重生前也一直沒有談過戀愛？”

    “沒有……”唐納囁嚅道，“就是沒想過嘛……”

    ——“那你重生前的我去哪了？”

    聽到這個(gè)問題，唐納的眼中閃過微妙的失落，“你出國了，我們再也沒有見過面。而在那之前，你也跟前一陣子一樣，對我很冷漠。我怎么努力也無法挽回?！?/br>
    ——“對不起?！?/br>
    “我不是要你道歉！”唐納忙說，“我只是很怕那樣的事再發(fā)生一次。我不能再失去你第二次。所以，這一次我從重生起就格外小心，努力與你親近，卻沒想到……”

    他苦笑起來，“可能是太小心了，居然讓你喜歡上我了。”

    ——“要不然說你笨呢？”

    “干嘛又說我笨……”

    ——“那一世的我，顯然也喜歡你啊?！?/br>
    “……”

    唐納心底一驚，猛然抬頭看過去。

    對面窗子里那雙他再熟悉不過的眼，此時(shí)盛著他鮮見的悲傷與愛意。

    ——“不管多少次，只要遇見你，我一定會(huì)喜歡你。我比誰都了解我自己，毋庸置疑?！?/br>
    “……”

    ——“太喜歡了，留在身邊反倒會(huì)痛苦。所以那個(gè)我，大概是試圖放棄暗戀，才決定離開你?！?/br>
    莫黎是個(gè)嚴(yán)謹(jǐn)?shù)娜?，幾乎不說沒有依據(jù)的猜測。

    但對于未見過面的、經(jīng)歷迥然不同的重生前的自己，他卻能斬釘截鐵地說出這種可能，篤信這就是事實(shí)。

    這樣的魯莽，勇敢得讓唐納心悸不已。

    唐納捂著心口，感受到胸膛里怦然的心跳，強(qiáng)烈得讓他害怕。

    “所以，如果我不和你在一起，像重生前一樣……這一次你也會(huì)那么離開我嗎？”唐納問。

    他有點(diǎn)期待莫黎說出肯定的回答，只要不答應(yīng)就會(huì)離開……

    這樣他就不需再思考、不必再抉擇，只能答應(yīng)和莫黎在一起。

    莫黎卻說：

    ——“這一世，我本沒想過告訴你。和那個(gè)我一樣，我們都沒打算告訴你。所以，我們從頭到尾，沒奢望過和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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