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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的路上,他大腦一片空白。 路過一間間熟悉的店鋪,與熟悉的街坊擦肩,遇上眼熟的比熊犬與哈士奇。小動物們見到他都拼命想掙脫牽引繩撲上來。 他忽然很想笑,這一切都太像是一個巨大的玩笑,是不是只要閉上眼睛,再睜開,他的世界就可以恢復(fù)正常。 他每天因為失眠頭昏腦漲地起床,被李彗紜反復(fù)叮囑督促幾句,帶上切好的水果顛簸一路去學(xué)校。中午跟安嘉魚一起吃過午餐后,擠在一張床上補個眠,夢里期待數(shù)理化的題目不要太變態(tài),而后被溫柔喚醒,有時候還有一個蜜桃味的親吻。 令他厭煩的日常在此刻變得珍貴而可愛,可從前的他為什么那么不知足呢難道是老天在懲罰他嗎? 屋子里沒有開燈,李彗紜總是不開燈,黑暗讓這個家變得面目全非。 他敲了敲次臥的門,小聲報備一句:媽,我回來了 屋內(nèi)傳來拆包裝的細微聲響,可沒人應(yīng)他。 他盯著眼前這扇熟悉的房門毫無預(yù)兆地爆發(fā)出一股巨大的恐慌感。 而后,他在寂靜中聽到了自己的心跳,咚咚咚,咚咚咚。像什么人在敲門似的,敲打著他的耳膜,越來越急促,越來越混亂。 他慌張地跪到地上,不想隨動作而來的居然是強烈的窒息感,眼前飄過一陣又一陣黑暗。他用力呼吸,頭腦卻越來越混亂,胸口劇痛到不停作嘔,四肢麻木,幾乎不能動。 這感覺有些熟悉。 他覺得自己要死了。他一定是要死了,他的心臟似乎隨時都有可能停止跳動,他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用盡力氣,拍在面前的門上。 砰得一聲。 他想求救可是發(fā)不出聲音,他在恐懼中無聲地叫喊:mama 空間里只有凌亂不堪的重喘。 媽 他跪在門前,將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在右手上,他掙扎著摸出了手機,在模糊地意識里點下了那個熟悉的號碼。 他們好久沒聯(lián)系了自從那天他從醫(yī)院縫合傷口回來,他就沒有聯(lián)系過安嘉魚。 那個人一定在生他的氣,所以連新年都沒有發(fā)來只言片語。 安嘉魚在等他的道歉嗎他還有機會跟他道歉嗎,他不是故意的他不能免俗,像所有戀愛中的人一樣,希望自己在對方眼里即使沒有多美好,也不至于這樣狼狽不堪他想盡可能與他相配,想更靠近他 他可以在韓卓逸面前丟臉丟到家,可他不想讓這些糟心事靠近安嘉魚一步,給那人帶來一絲困擾。 他的天鵝應(yīng)該永遠仰頭望著又高又遠的山巔與天際線。 終于舍得聯(lián)系我了啊我還以為你能忍到開學(xué)呢。安嘉魚的聲音又暖又亮,帶著一絲責(zé)怪,以及掩藏不住的笑意,他周遭似乎還有樂器的調(diào)音聲。 他沒有被之前的事情影響,太好了。他還是那么沒心沒肺地幸福著。 喬郁綿想說一句對不起。 喂?小喬?安嘉魚等待許久,喬郁綿并未開口,說話呀你喬郁綿? 他上樓,走進自己的房間,合攏了做過隔音的門和窗。 耳機里是一陣急促的喘息,以及一些無意義的,細微呻吟聲,而后又傳來明確的干嘔聲。 他當即冒出一身冷汗,像是瞬間回到了那個午后。他這輩子第一次撥打120,卻是虛驚一場。 小喬你在哪里在家里么你,你一個人么他的聲音控制不住的顫抖,一把將手中的琴扔到床上,跌跌撞撞沖下樓,在一眾人錯愕的視線里,扔下等他一起排練的室內(nèi)樂團,頭也不回地跑出了家門,出門前居然還鬼使神差地將門口籠子中睡熟的Joe揣進了口袋,動作一氣呵成。 他不停地說話,他說小喬你別怕,你等我,我很快就到了,你放松一點,沒事的,不會有事的,你在心里數(shù)一百下我就到了,真的。 安嘉魚顧不得那些訝異的目光,搶過一輛別人攔停的出租車,一邊說著對不起一邊報出喬郁綿家的地址。 車子開動后他就只能被動地等待著,他們半個多月沒有聯(lián)系,除了復(fù)習(xí),準備室內(nèi)音樂會,照顧安蓁之外,他承認自己有賭氣的成分在。他為喬郁綿對他守口如瓶而生氣,為自己莫名其妙被推開而生氣。可此時此刻他后悔,他當時明明看得出喬郁綿精神狀態(tài)不好,他明明猜到出事了 好在他們離得并不遠。 他快步爬上二樓,擂響那扇防盜門:小喬,是我,開門你,你能開門嗎?聽得到嗎! 他看了一眼手機屏幕上的通話時長,十七分鐘如果跟上次癥狀相仿,那大概率已經(jīng)恢復(fù) 但是沒人開門。他將耳朵貼緊冰冷的金屬門,試圖聽清屋子里的動靜。 他在不安中等待了片刻,終于聽到了椅子緩緩被拖動的聲響。 小喬,你你能動了嗎他大氣不敢出地蹲在門外,有什么東西在從內(nèi)部摩擦這扇門。而后,咔噠一聲,鎖舌被擰開。 他急忙起身,一把拽開眼前的阻礙,那個人就這么跌進了他懷中,額發(fā)濕透,渾身顫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