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門后她特別想哭，后悔害怕一并襲來，她在門前猶豫了好一會兒，甚至想著母親會不會打開門？再想想這一團漿糊一樣的事，松寒最終離開了家。

    將今天的平臺宣傳稿提交后，松寒打開她的球員數(shù)據(jù)庫繼續(xù)追蹤他們昨天的表現(xiàn)，同時還留意傷情更新。

    “租房住嗎？”小九和她閑聊，“你在我這兒實習工資才五千塊，租完房子吃飯都不知道夠不夠?！?/br>
    “我有點積蓄?！彼珊焖偎懔斯P賬，“離家出走成本真高。”

    “人的活動是生物性，也是社會性的，更是經(jīng)濟性的嘛?！毙【胖噶酥盖胺揭呀?jīng)熱身完畢在聽教練布置的葛畫，“體育學院的老徐盯上這孩子了，肯定忽悠人家考他們那兒。松寒，你得幫老jiejie一個忙，把葛畫勸到理工大?！?/br>
    明明才二十四的在讀研究生，松寒的眼神浮現(xiàn)老成而收斂的質(zhì)問。她端起咖啡喝了口，再看著小九抿唇不語。

    小九竟然心虛了，“我就是理工大畢業(yè)的，學校培訓基地的負責人是我老朋友。”在松寒深不見底眼神的注視下，小九嘆氣，“沒有直接利益輸送，人家就是答應在大學聯(lián)賽出了好成績，就支持我司的運營嘛?！比饲橘~哪兒能算那么清？小九討好地湊到松寒面前，“好meimei，幫著去勸勸？同時簽了咱們公司，有提成的?！?/br>
    “多少？”松寒眼睛似乎閃爍了下。

    “這個數(shù)?！毙【派斐鲆恢皇终疲肏市的方言說，“五百塊?！?/br>
    “人販子都比九總您人道?！彼珊藗€白眼，“我問問她，看她自己決定吧?！?/br>
    “我在郵電新村有套小房子，可以借給你。”小九繼續(xù)加碼，要知道郵電新村離E大就隔了條馬路。松寒撇著嘴連連點頭，“您這是下血本了?！彼珊豢跉夂认掳氡Х?，“那也得葛畫自己愿意?！?/br>
    葛畫這場比賽幾乎可以用兵不血刃形容，拿了二十分鐘搶了七個籃板后，她被教練提前換下，“好好休息，明天就是單循環(huán)淘汰賽了，可比今天的隊伍難打得多?！?/br>
    她擦著汗時被人拍了下胳膊，冰涼的觸感似曾相識，葛畫回頭，見陸老師指著一排空座椅，“咱們?nèi)ツ莾毫摹！?/br>
    在裁判的哨聲和觀眾的喝彩聲中，松寒開門見山，“小九用五百塊提成和借我房子住的事兒激勵我，讓我問你愿不愿意簽了我們公司，以后職業(yè)或者半職業(yè)的比賽，只要時機合適，我們會幫你對接球隊?！备甬嫴惶裁春灱s，但是陸老師來問簽約就沒問題，她一次比賽獎金都到了一千塊，怎么陸老師提成才五百？少女漆黑英挺的眉毛蹙了蹙，“老師，五百太少了吧。”

    被賣了還嫌人家賺得少。松寒被這孩子逗笑，“夠多了，拿了提成我請你吃飯。另外，還有件事，你愿意報理工大的提前特招不？”

    仔細擦了脖子上的汗，葛畫的臉蛋想敷了層薄粉色，她輕松地說，“考理工大我很有自信，也愿意去試試。就怕我要是考了E大再放人家鴿子不太好?！?/br>
    刮目相看呢。松寒點點頭，一陣高聲喝彩吸引了她們，兩人一起看了會場上的一邊倒局勢，又同時收回眼神回到談話，“為什么非要考E大呢？”對S省的孩子來說，太難了。況且松寒了解葛村中學，其實實力有限，很多年出不了一個能上E大的學生。

    “因為……您在那兒?！备甬嫷皖^小聲回答。松寒頗感意外，“嗯？”

    “因為E大好，誰不想考更好的？”葛畫馬上換了話鋒，松寒點頭，“是呢?！?/br>
    “老師，您為什么要借小九jiejie的房子？”葛畫在意的是這個，陸老師是本市人，她應該住在家里才是，為了工作？還是因為失戀？

    松寒伸直了雙腿，再長長嘆了口氣，“說來……話長啊?！彼肓讼?，“簡單說，因為失戀了想不明白，回家又和家人鬧了不愉快，想找個只有自己的地方鉆進去好好想想。”

    “您教我的，挨打了就跑?！备甬嬛刂氐攸c著腦袋，“您？不會挨打了吧？”

    “……”這叫人怎么回答？松寒白皙的臉蛋紅到了耳根，總不能說二十有四了還被打了耳光吧。

    “您別怕。”葛畫將毛巾從脖子摘下搭在前面座椅背上，稚氣的臉色一臉凜然，“有我呢。誰敢打你，我揍誰?！痹捳f的幼稚，但口氣卻霸道的不行。松寒忽然發(fā)覺，比起葛畫的堅毅和果決，自己則顯得太“面”了。這孩子從被家里人打罵，到堅持著自己想要做的事，兩年過去，她成長的不僅僅是身高肌rou，還有心智個性。她蓬勃的生命力灑向形神佝僂的松寒。

    陸松寒啊，你這兩年盤在自己的小天地里活成什么樣了呢？感情里，被動接納，吵吵和和的，一直沒仔細思考兩個人的未來究竟如何。走一步算一步，將頭埋在沙堆里裝著看不見周遭。工作的確如母親所言，連豹影公司都不要自己。松寒以前還是自視頗高的，覺得去個大平臺問題不大。她的精神在萎縮和茍且中不停地尋找著換氣孔，任由神識在母親多年的庇護和改造下漸漸失水干癟。

    她心里一直奇怪為什么早上離家后心情漸漸變好了？她大口呼吸的清甜空氣立即填充了肺室，她眼前的綠葉紫花格外靈動，她身邊的葛畫皓齒清眸，周身洋溢著青春的氣息。

    坐直了腰，松寒湊近了些，她聞了聞葛畫身上的味道。呼吸黏了一絲在胳膊上，葛畫被嚇得全身發(fā)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