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殿春 第10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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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這些年的許多次黃昏一樣美好。 晚上是沈觀魚下廚,她在灶臺揮舞著鍋鏟,開口要鹽要油,董吉祥竟然都給她拿對了。 沈觀魚背對他們叉著腰,心里實在滿意:“還算聰明嘛,董吉祥!不愧是我生出來的?!?/br> 夏昀收回自己偷偷指點的手。 飯桌上,沈觀魚咬著筷子數(shù)日子,“阿樹,離中秋還有多久?” “約莫還有半個月呢,怎么了?” 沈觀魚苦著臉:“我想吃螃蟹了,我們可憐的小阿吉也還沒吃過螃蟹呢?!?/br> 因為吃了三年異國他鄉(xiāng)的東西,奇奇怪怪的面包、糊糊,實在遭不住,他們才說什么都要回大靖。 從白鱗港回到臨安,沈觀魚一路都在吃,順帶著吉祥也吃的興起,吃到什么喜歡的就求阿娘舅舅干脆在這兒住下來算了。 夏昀見她們胃口好,也樂得去跑腿買吃食。 到了臨安,娘倆面色紅潤,半點不像在大船和馬車上熬了近三個月的人。 結(jié)果沈觀魚一挨近蘇州,憶起從前少女時光來,又想吃螃蟹了。 夏昀將青菜夾到她碗里,安慰道:“現(xiàn)在的螃蟹膏還差點意思,再耐心等等,到時候咱們坐馬車去洞庭湖邊吃個夠!” 聽到他說這句,沈觀魚也期待起來了,“阿樹說話算話!” 夏昀話頭一轉(zhuǎn):“但螃蟹性寒,還是不宜多吃的?!?/br> “我多喝點酒暖一暖就是了?!?/br> 吉祥覺得自己面前的韭菜雞蛋就很好吃,但見阿娘這么饞,她還是想問:“螃蟹好吃嗎?” “好吃!蟹rou吃起來特別鮮甜,沾上阿娘做的蟹醋風(fēng)味更佳,蟹黃金黃璀璨的,越嚼越香,比你嘴巴里的雞蛋好吃一百倍呢……”沈觀魚說得眉飛色舞。 吉祥只聽懂了一半,雞蛋都含在嘴里不嚼了,口水流了一桌子。 夏昀大為無奈,拿起帕子擦個不停,最后只能掂著她rourou的下巴,幫她把嘴合上。 蟹腳正癢的時候,御船??吭诹颂K州的碼頭上。 皇帝南巡是天大的消息,碼頭上跪滿了江南官員,上百年鐵梨木的漆朱鑲金的大船帶起的浪頭幾乎要淹上碼頭。 即便是身為兩省總督,跪乏了也一動不敢動。 當(dāng)今圣上年歲不大,卻平了兩次叛亂,殺得朝堂清朗,把江山治得鐵桶一般,平日里老臣見著陛下皺眉,話都不敢多說一句。 聽聞這兩年更是陰晴不定,此次南巡,總督雖已知會各方準(zhǔn)備迎接,但也已做好了要脫層皮的準(zhǔn)備。 有不懂事的官員詢問是否要搜羅江南美人進(jìn)獻(xiàn),總督慌忙打斷了。 陛下想要女人早在京城就大選六宮了,與其猜測在延山皇后有沒有失寵,還是少些動作才能活得長久。 雖快入秋,但午后的太陽在背上熱意一層疊一層的,汗很快就下來了。 一個穿著內(nèi)侍衣裳的小太監(jiān)這才從樓閣一般的大船上下來,說道:“陛下說乏了,不想下船,各位大人都回吧?!?/br> 聞言眾官員面面相覷,跪了半日見圣顏都不得了,最終還是總督帶頭,表了忠心和恭謹(jǐn),帶著江南眾官離開了。 船內(nèi)涼殿中,趙究一身凝夜紫的長袍,繡著金線蘭花,手中折扇自有風(fēng)華,容貌昳麗,活脫脫一個花枝招展的貴公子。 “申斂,蘇州的事就交給你了?!彼凵容p晃。 申斂有些訝異:“陛下不在蘇州駐足嗎?”他還以為趙究南巡,是為了肅清蘇州官場。 “蘇州人煙太稠,朕想往別處走走,有你就夠了?!?/br> “如此,臣定不辱命。” 臨安的清晨,沈觀魚早起下了面條,用豬骨熬的湯頭,燙得脆爽得青菜臥在面上,再倒上幾滴香油,吉祥吃得都不困了。 吃完后夏昀自覺地收拾自要,吉祥踩著小凳子,接過舅舅擦干了水的碗疊在一起。 沈觀魚也拿著小鋤頭但院子里去了,小雞小鴨被圍在一角,吉祥捧了一碗谷子來喂它們,這是夏昀昨天帶她去和隔壁娘子換的。 院子里一邊種菜一邊種花,還有一個大水缸,中間留一條石板小路,生活和情趣都不能少。 夏昀則在臨窗書案上練大字,敞開的窗戶正對著庭院,能看見沈觀魚正坐在小幾上侍弄花草。 一輛尋常的馬車來到了這個臨安城郊的鎮(zhèn)子。 紫衣的公子只在下馬車時露出了一張俊俏的面容,很快又消失在了大門里。 沈觀魚正打算出門買豬rou做臘rou熏腸,還沒出門就被隔壁的大娘拉住嘮嗑了。 “最近搬來的人也真是多,聽聞你們前邊那個莊子有人住進(jìn)去了,那可是知府大人的莊子,沒準(zhǔn)是被趕出來的小妾,或是外室。” 沈觀魚也不好打發(fā),不關(guān)心那莊子住的是失寵的小妾還是外室,也就敷衍應(yīng)付了幾句。 大娘喜好串門,見到新搬來的沈觀魚一家,自然要來打聽清楚。 “娘子,昨日來我家換谷子的是你夫君跟女兒吧?” 沈觀魚搖頭:“那是我弟弟董樹,娃娃是我的女兒,叫吉祥。” “你弟弟今年多大了,可婚配了不曾?” 大娘看了一圈這個院子,就知道這家人家境殷實,又見習(xí)字的公子雅致柔美,嘴上不住地嘖嘖稱贊。 這些年也不是沒有人給夏昀保媒拉纖,到夏昀那個情況也不知如何娶妻,回到臨安也想過要怎么應(yīng)付左鄰右舍的盤問。 沈觀魚拿出早對好的說辭:“他早先娶過一個,病故了,當(dāng)初為了治病傷了人進(jìn)了牢里,出來以后就跟著我們到這兒來的,如今種田不會,科舉也不能了,只能用我亡夫留下的薄產(chǎn)買了這個院子,就這么過下去了?!?/br> 言下之意這財產(chǎn)和她弟弟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讓大娘想說媒的心思歇一歇。 大娘一聽他竟是坐牢出來的,不能科舉,種田也不愿意,長得再好看,也沒有說媒的興頭了,隨意和她說了幾句就走了。 本來見她們姐弟模樣都生得出挑,家資也不差,沒想到一個死了娘子,一個死了夫君,這家人莫非命硬克親,她還是別結(jié)這門親了。 夏昀見她們一邊說一邊往這看,不久那大娘嫌棄地看他一眼離開了,就猜出了在說什么。 沈觀魚提著竹筐,回頭朝他眨了眨眼,夏昀抿著嘴笑,擱下筆也出來,抱著吉祥陪她一道去買豬rou。 一家三口在街市里且走且停,說說笑笑,絲毫沒發(fā)現(xiàn)茶樓二樓微開的窗縫沒有一雙眼睛在看著,那雙眼睛自始至終沒有離開沈觀魚的臉。 三年好像沒有讓她產(chǎn)生一點變化,除了身上不顯眼的衣裙,和那個已經(jīng)會走路的女娃娃。 夏昀接過沈觀魚的竹籃,碰到了她的手也面色如常,吉祥不再被抱著,一左一右牽著兩個人蕩秋千。 看得窗縫里的那雙眼睛都紅了。 等東西買好了,三個人說笑著走回家,沒有會懷疑他們不是一家人。 等人看不見了,趙究才收回了那望眼欲穿的視線,自顧自灌下一杯冷茶。 賣豬rou的攤販被帶了上來,趙究問:“方才那一家人,那個女娃叫什么名字?” 攤販見著眼前貴氣不凡的公子,猜到這怕是什么大人物,忙清楚答道:“聽她娘親喊她阿吉,她叫自己吉祥?!?/br> “阿吉……”殊麗公子念著這個名字,黑曜石似的眸子里有細(xì)碎星光。 “那對男女又是什么關(guān)系?” “似乎是姐弟,女娃叫那個男子舅舅,叫女子的阿娘?!?/br> 原來是姐弟,分明夫妻更好掩人耳目,果然他們并無男女之情嗎? 趙究松了一口氣,但下一瞬他又不痛快起來,夏昀怎么配和沈觀魚互稱姐弟,又讓他的女兒喊舅舅。 攤販也就答了幾個問題,就得了賞銀出了茶樓。 趙究想直接去她的院子見她們,順手再把夏昀弄死。 可近鄉(xiāng)情更怯,趙究已經(jīng)能想明白沈觀魚到底怨他什么。 在沈觀魚心里有他,但也不知道被排到了多后面去,比她的侍女不如,現(xiàn)在甚至比夏昀還不如。 趙究心里再不樂意也只能接受這個事實。 若是他再弄死夏昀,強(qiáng)行帶她和女兒回去,照她的性子,只怕心里要恨死他,就算為了女兒不走,往后也會對自己虛與委蛇一輩子。 這樣的日子前頭還沒過夠嗎?趙究心里千百個念頭纏繞,獨自坐到了月上中天。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2-08-28 22:48:25~2022-08-29 20:59:2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6971953 1個;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rare. 5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71章 偷隙 一大早吉祥又從阿娘手里領(lǐng)了任務(wù), 她現(xiàn)在負(fù)責(zé)每天早上喂小雞小鴨子們。 阿娘和舅舅在廚房里剁豬rou的時候,她就抱著個碗蹲在那撒谷子。 小鴨小雞都認(rèn)得這是喂它們的人,在蹲成一團(tuán)的小人兒身邊唧唧嘎嘎地圍著。 吉祥盡心地把谷子都撒完了, 才看見籬笆里有一只小鴨子一直躺著,不出來吃谷子。 她放下碗, 走進(jìn)去戳一戳小鴨子的喙,它只眼睛動了動,脖子還沒無力地垂著。 吉祥覺得這只小鴨子大概是生病了, 就抱著它來, 轉(zhuǎn)頭見阿娘和舅舅還在廚房里忙活,門虛掩著。 阿娘說她要照顧這些小鴨子,和阿娘照顧她一樣,站了一會兒,她抱著鴨子推開了門, 想帶小鴨出去看大夫。 趙究不知站了多久,他一夜無眠,想著母女二人就在隔壁, 不知不覺就走了過來,在轉(zhuǎn)角處望著。 忽見門被推開了一點, 他退后一步消失在墻邊。 吉祥獨自一個人走了出來, 左看右看, 沒頭沒腦地就朝一個方向走, 見后頭沒有人跟著她,趙究微皺眉頭, 抬腳跟了上去。 他沒有藏住腳步聲, 吉祥聽到后邊有人, 轉(zhuǎn)頭見到趙究, 就不走了。 她仰頭看著眼前高大俊美的男人,心里倒不害怕,孩子都喜歡好看的東西,她除了阿娘,沒見過這么好看的男人,就一直看。 趙究其實有些緊張,她才是個兩歲的孩子,大概意識不到自己是她爹爹吧。 昨日隔得遠(yuǎn)看不大清,現(xiàn)在才細(xì)細(xì)打量起吉祥,發(fā)現(xiàn)她五官生得更像自己一些,還未張開的樣子粉雕玉琢的,抱著個嫩黃的小鴨子就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