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予淮笑笑，道：“姑娘誤會了，我只是想起了在邊境的日子，那一口燒刀子……我至今想起來，仍覺得辣嗓子。”

    “公子想喝嗎？”霍允禾聽著，眼睛一亮。

    “自然是想的?！彼鸬?。

    霍允禾從腰間找出一個酒袋子來，放在桌子上，道：“這是最正宗的燒刀子，我從邊境帶回來許多，公子嘗嘗?！?/br>
    她說完，才發(fā)現(xiàn)自己話多了，又趕忙住了口，低聲道：“嘗嘗……”

    顏予淮眼里亮亮的，很爽氣的答應(yīng)了，道：“好啊?！?/br>
    他對著酒袋子喝了一口，果然全身都暖了，道：“這燒刀子確實比熱湯有用多了?！?/br>
    霍允禾聽著，心里松了口氣，道：“是啊?！?/br>
    她將窗子推開，外面清新的空氣撲面而來，一冷一熱，她的臉頰便浮上了一抹紅暈。

    她望著外面的月色，道：“京城的月亮太暗了，遠(yuǎn)不如邊境的好看?！?/br>
    她托著腮，難得有了談性，道：“大約是因為京城繁華，這倒是邊境遠(yuǎn)遠(yuǎn)不及的了?！?/br>
    顏予淮靜靜聽著，將酒袋子遞給她，道：“來一口嗎？”

    霍允禾點點頭，接過酒袋子喝著，道：“顏公子喜歡邊境嗎？”

    “喜歡?！彼p聲道。

    霍允禾不信，道：“公子是京城長大的人，自然更偏愛京城些?！?/br>
    顏予淮笑著搖搖頭，道：“姑娘錯了，我更偏愛邊境。那里，連風(fēng)都是自由的，那里的人也待人最真。”

    這話說到了霍允禾的心坎里，她不覺紅了眼眶，道：“是啊?！?/br>
    “若是將來，我能回邊境去就好了。”她低聲道。

    顏予淮望著她，似是若有所思，眉間隱約帶著些愁容。他一貫瀟灑通透，這種神情倒是少見的。

    “姑娘是要入主東宮的，只怕將來，要常在京中了?！?/br>
    霍允禾抬眸看向他，道：“公子錯了，公子難道看不出，殿下眼里只有阿凝一人嗎？”

    “那姑娘呢？”

    霍允禾坦誠道：“我心中并無殿下，我倒盼著他能與阿凝相守?！?/br>
    “可殿下是難得的良人……”

    許是喝了酒，霍允禾竟第一次與陌生男子說起自己的心事，道：“也要我喜歡才是良人，對不對？”

    顏予淮有些遲疑，許久，他才抬眸看向她，道：“霍姑娘，那你和殿下……會在一起么？”

    霍允禾沒想到他會問自己這樣的問題，可不知為何，她竟是很樂意回答的。

    因此，她只是斂了臉上的笑意，認(rèn)真道：“不會了，但愿不會?！?/br>
    他聽著，松了口氣，道：“也好?！?/br>
    她驀地看向他，而他也正看著自己。

    兩人相顧無言，可不知為何，霍允禾心里竟翻江倒海起來，而在這波濤洶涌之下，她的心底竟開出了喜悅的花來。

    她想，也許她有了微末的希望……

    后來，他救了她。

    當(dāng)他不顧一切出現(xiàn)在她面前的時候，當(dāng)他不顧一切攔住耕牛的時候，她心里的這朵花，便結(jié)出了果子。

    她望著他的傷口，淚水止不住的流了下來。她分明不是那么愛哭的人。

    “對不起，顏公子……都是我不好?！?/br>
    這次，他沒說話。

    只是將她攬入懷中，道：“允禾，別哭?！?/br>
    第76章 番外四：獨白

    霍奉之， 大宋赫赫有名的少年將軍，從小在軍中摸爬滾打，與父親霍巖并成為“大宋雙璧”， 亦是京中無數(shù)世家貴女的春閨夢里人，畢竟， 哪個女子不想嫁給一個鮮衣怒馬的大英雄呢？

    只是他素來冷峻， 除了他meimei允禾，幾乎不多看任何女子一眼。

    因此，京中女子雖暗暗愛慕他， 卻無人敢逾矩一步，人們只是暗暗猜測， 到底誰家姑娘會入了他的眼。

    可只有霍奉之自己知道， 他根本不會喜歡什么女子。他當(dāng)然會娶妻， 也會待她好，可若要他糾纏于兒女之事，那幾乎是不可能的。

    他這一輩子，已然許國，再不會許家。

    在邊境時， 他隱約聽說了些京城的八卦。

    那是他好友來邊境時， 與他喝酒時說起的。

    “奉之， 你知道嗎？康王世子定親了?！?/br>
    霍奉之揚頭喝了一口酒，鄙夷道：“這有什么稀奇？我之前在京城時就聽說， 康王妃在為他相看親事了?！?/br>
    那時康王妃日日往霍家跑， 纏著他母親說話， 話里話外便是要將允禾嫁給謝以安。煩得霍夫人沒辦法， 沒在京城住了幾日便鬧著要回邊境。

    依著他母親的話， 還是邊境的風(fēng)沙和匈奴人更好處置些。

    “這次可是不同的?！?/br>
    “不同？”霍奉之不屑， 左不過是世家女子，還要什么不同的？

    “他這門親事可是那姑娘親自找太后娘娘要來的，大膽得不得了?！?/br>
    他好友說著，眉目間頗有些向往之色，道：“那姑娘傾國傾城，偏看上了謝以安那個不茍言笑的硬木頭，她倒也不怕事，便日日纏著他，鬧得全京城都知道她心悅于他。如今也算心愿得償了?！?/br>
    霍奉之聽得“不茍言笑的硬木頭”四個字，不覺摸了摸自己有些僵硬的臉，道：“你說的是誰？”

    他好友瞥了他一眼，像是難得霍將軍有次一問似的，道：“還能有誰？自然是顏予淮的meimei，顏凝了?！?/br>
    顏凝……

    霍奉之將這名字在心里過了一遍，也就丟在了一邊。

    誰知沒過了多少日子，又聽京城中來的家仆道：“少將軍不知道，如今將軍日日煩心，正等著少將軍回去呢。”

    霍奉之想著霍巖如今參與朝堂之事，自然遠(yuǎn)不如在邊境時舒服，便道：“我回去有什么用？”

    那家仆道：“姑娘向來最聽少將軍的話，連太子殿下面前，少將軍也是說得上話的?！?/br>
    霍奉之聽著不對，不覺陰沉了臉，道：“允禾怎么了？太子殿下又怎么了？”

    那家仆忙回道：“還不是咱們姑娘的婚事……聽將軍說，太子殿下屬意的太子妃人選并不是咱們姑娘，是顏家的二姑娘，顏凝。”

    “你說誰？”

    “顏凝，顏予淮公子的二meimei?！?/br>
    霍奉之只覺得頭疼，“她不是與謝以安定親了嗎？”

    那家奴笑笑，道：“少將軍說的是老黃歷了，顏姑娘不知如何，前些日子已主動與康王世子退婚了?！?/br>
    霍奉之萬年平靜無波的臉上此時也有些繃不住，這個顏凝，還當(dāng)真是讓人意外啊。

    不久之后，他就見到了顏凝。比他預(yù)計的還要快一些。

    那是在霍允禾的馬車上，面對他的質(zhì)疑，她顯得落落大方。

    他倒沒想到，一向內(nèi)向的允禾，會與顏凝成為朋友，還對她推崇備至，生怕他輕薄了她似的。

    霍奉之冷眼打量著顏凝，她的確是個美人，更難得的是，她眉眼之間靈動逼人，而談話做事卻又從容淡然，也難怪允禾會對她生出親近之感。

    他這樣想著，本以為此生都不會與顏凝有半分瓜葛，可不知為何，命運卻偏偏讓他一頭撞了進去，再無回旋之地。

    她站在高臺之上，翩翩起舞，身旁的燈火和天邊的星子，都及不上她半分閃耀。

    她明明是個妖女，可不知為何，他竟舍不得離開她，像是中了蠱毒，每當(dāng)想起她，他都會會心一笑，連她送他的糖人，也成了他此生珍藏的東西。

    如今，他又在邊境了。

    這里的風(fēng)烈，連天也高些，可他卻覺得最適意，只是偶然的，還會想起她。

    也不知道她過得如何，宮墻那樣高，也不知她是否覺得自在。

    聽說，陛下待她是很好的，多年來獨寵她一人，事事都以她為先，連京城中的孩童都知道，陛下與皇后感情甚篤。

    如此，也好。

    她在京中安穩(wěn)度日，總好過跟著他風(fēng)餐露宿，日日為他的安危提心吊膽。

    不過她膽子那樣大，大約也不會怕的。

    他這樣想著，不覺勾了勾唇。

    身邊的軍士們驚得移不開眼，未曾想到，令匈奴人聞風(fēng)喪膽的霍將軍，還有這樣的時候。

    有個軍士大著膽子道：“將軍，您是在想一位姑娘吧？”

    霍奉之難得的點了點頭，道：“怎么？”

    那軍士笑笑，道：“那她一定是您的心上人了?！?/br>
    霍奉之沒說話，可唇角卻溢出了一抹笑來。

    軍士們見了，都起哄道：“將軍不說，那便是默認(rèn)了?！?/br>
    霍奉之笑著搖搖頭，將酒囊扔到他們身上，道：“若是不嫌累，便繞著城跑步去，不到天亮不準(zhǔn)回來！”

    軍士們這才笑著求饒，紛紛散去了。

    周遭又安靜下來，邊境的夜里可真是靜啊，連半點聲音都沒有。

    霍奉之?dāng)苛诵木w，從懷中掏出一個糖人來，已然是化的不成樣子了。

    他嘆了口氣，將那糖人細(xì)細(xì)包好，又揣入懷中。

    “這位小將軍，買糖人嗎？”

    霍奉之聽著，向下望去，大喜道：“顏凝？你怎么來了？”

    顏凝笑笑，道：“你手中的糖人該換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