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路兩旁點(diǎn)了滿滿的燈火，滿目都是熱鬧的。

    顏凝迫不及待的要下車去瞧瞧，謝景修卻仔仔細(xì)細(xì)的為她穿著披風(fēng)，直到把所有帶子都系好，才松了口氣，道：“好了?！?/br>
    顏凝無奈道：“陛下，我沒那么嬌氣。”

    謝景修不理，又把帽子戴在她頭上，方扶了她下車。

    地上的雪已被打掃干凈了，只是地上仍有些濕漉漉的。

    謝景修一步都不肯離開她，便跟著她跑來跑去的，一會子去買糖葫蘆，一會子去買兔子燈，沒一會子，他手上已提滿了東西，顏凝卻猶嫌不足，每個(gè)小攤都要逛上一逛。

    謝景修寵溺的望著她，幫她參謀著哪家的東西更好吃，哪家的花燈更好看，沒有半點(diǎn)不耐煩。

    賣餛飩的老嫗感嘆道：“夫人，公子待您可真好啊?！?/br>
    顏凝羞赧的看了謝景修一眼，笑著道：“他是待我很好。”

    那老嫗將餛飩遞給她，見謝景修接過碗去，一口一口的喂給她吃，不覺羨慕，道：“我聽說陛下待皇后娘娘極好，可我想著，大約也比不上公子待你的情誼。”

    顏凝吞下一口餛飩，忍不住問道：“陛下待皇后娘娘很好嗎？”

    那老嫗見她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模樣，忍不住給她講道：“那是當(dāng)然，全大宋都知道呢。據(jù)說，陛下從年少時(shí)便愛慕娘娘，好不容易娶了娘娘回來，自然是待她如珍似寶的。你瞧瞧，陛下身邊連個(gè)妃嬪都沒有，便知道陛下待娘娘是何等情真了?！?/br>
    “不納妾便是情真了嗎？”顏凝偷偷打量著謝景修的神色，臉上滿是笑意。

    “那可不？夫人瞧瞧，這全大宋哪個(gè)男人能做到不納妾？如今京城里的女兒，都不拜月老了，只拜皇后娘娘，盼著自己能像娘娘一樣，遇到陛下那樣的良人呢。不過我老婆子瞧著，倒是公子待夫人更好些?！?/br>
    顏凝幽幽點(diǎn)點(diǎn)頭，看向謝景修，道：“是嗎？”

    謝景修忙不迭道：“當(dāng)然。我也不納妾，永生永世都不納?！?/br>
    顏凝“撲哧”一笑，滾進(jìn)他懷里去。

    周遭的人都羨慕的望著他們，郎才女貌，又如此情真意切，怎能不令人羨慕呢？

    謝景修低聲問她：“餛飩還吃不吃了？”

    顏凝低聲道：“餛飩好吃，可是我還想嘗嘗別的?！?/br>
    謝景修笑著搖搖頭，將剩下的餛飩吃了干凈，道：“前面有家賣雞蛋醪糟的，看著不錯(cuò)，去嘗嘗？”

    顏凝點(diǎn)點(diǎn)頭，道：“那我得去吃一碗?！?/br>
    謝景修笑笑，道：“好?！?/br>
    第74章 番外三：淮禾

    人人都羨慕霍允禾的家世。

    父親是當(dāng)朝大將軍， 母親是武將之女，與父親琴瑟相和，只因著如此， 她從小就在軍營長大，這本是好事， 可在議親的時(shí)候， 倒成了她作為女子最大的壞處。

    霍夫人考慮到這一點(diǎn)，便在霍允禾十五歲時(shí)，將她帶回了京城。

    只可惜， 她在邊關(guān)長大的女孩，并不被京城的世家圈子所包容， 哪怕她家世顯赫， 又有太子殿下這門可能的親事在， 也一樣入不了世家公子、貴女們的眼。

    無論如何，她也只是個(gè)姿色平平、不通文墨的野丫頭罷了。

    來接近她的世家貴女，大多也是為了她哥哥。

    是了，她哥哥與她一樣在軍營長大，可男子征戰(zhàn)沙場是好事， 對于女子來說， 卻并非如此。

    霍巖和霍夫人對此的看法倒是出奇的一致。

    霍巖認(rèn)為， 左右她可以嫁到宮里去做太子妃，沒必要得到旁人的認(rèn)可。

    霍夫人則認(rèn)為， 女子就算不出嫁也無妨， 做女將軍保家衛(wèi)國也很好。

    可霍允禾卻不這么認(rèn)為， 她的確無所謂是否出嫁， 但是她想有個(gè)朋友， 如果可以， 她還想有一份屬于自己的愛情。

    她在邊境時(shí)，曾聽照顧她的嬤嬤們說過。

    夜晚，她們會和閨中密友一起擠在床上，說說知心話，再聊聊心里藏著的那個(gè)少年，那便是少女時(shí)期，最幸福的時(shí)光。

    霍允禾從未有過朋友，她有父親、母親和哥哥，卻沒有朋友。

    她第一次見到顏予淮，是她初次回到京城參加宴席的時(shí)候。

    曲水流觴，貴女們圍著曲水而坐，她因著出身好，便被安排到了一個(gè)極好的位置?？芍茉馐琴F女都各自說著話，并無人與她搭話。

    “霍家jiejie?！?/br>
    來人是平陽郡主，她笑著坐到她身邊，道：“真是你嗎？許久未見，我倒有些認(rèn)不出來了?！?/br>
    霍允禾訥訥一笑，道：“是。”

    平陽郡主指著自己的鼻子，道：“jiejie還認(rèn)識我嗎？”

    “你是……平陽?！?/br>
    “是啊。”平陽見她認(rèn)出自己來，便松了一口氣，道：“早聽說你要回來了，沒想到竟這么快。jiejie何時(shí)回來的？”

    霍允許抿唇道：“前日。”

    她素來話少，平陽郡主是知道的，也就只自顧自的向她介紹些京中的事。

    霍允禾這才知道，今日的宴席是為一個(gè)叫孫若若的姑娘準(zhǔn)備的。

    她是宰相嫡女，前些日子，她剛剛及笄，而今日，雖是為了她祖母大壽辦的宴席，請來的卻全是京中的青年才俊、世家公子，為的便是給她相看一門合意的親事。

    “jiejie可要當(dāng)心些?！逼疥柨ぶ髟谒叺吐暤溃骸拔衣犝f，她自視甚高，說是非太子殿下不嫁呢。”

    霍允禾不解的看著她，道：“我為何要小心？”

    平陽郡主道：“jiejie與太子殿下是何等的關(guān)系？她自然是要把jiejie當(dāng)作敵人的?！?/br>
    霍允禾聽著，面色微沉。

    她從未想過要嫁給太子，而現(xiàn)在，她還沒得到朋友，便先有了敵人。于戰(zhàn)場之上，這實(shí)在是大忌。

    “可我……”

    話音未落，便見眾人的目光齊齊看向不遠(yuǎn)處。

    那里，幾個(gè)年輕公子乘風(fēng)而來，為首的那人她知道，是當(dāng)今太子謝景修。

    霍允禾將頭深深的低下去，她并不討厭太子，只是討厭旁人將他們湊做一對。好像她根本沒有思想，也沒有感情。

    可他們都錯(cuò)了，她不是那樣隨便被人安排的姑娘。他們霍家的姑娘，各個(gè)都有自己的主意，她們可以像男子一樣是戰(zhàn)場上殺敵，沒道理不能和男子一樣選擇自己的命運(yùn)。

    謝景修等人在她們對面坐下來，他看向霍允禾，笑著道：“允禾也來了?！?/br>
    霍允禾點(diǎn)點(diǎn)頭，道：“是?！?/br>
    除此之外，他們也就再沒說什么。

    可落在一旁的貴女們眼里，卻有了別的意味。

    孫若若本是今日的主角，此時(shí)，臉上便閃過幾分不悅之色。論容貌，論家世，論才學(xué)，她都不輸霍允禾，可偏偏霍允禾命好，與太子殿下沾了親，這才有了幾分嫁入東宮的勝算，否則，她便是插上翅膀，也及不上自己的。

    孫若若想著，臉色不覺沉了沉。

    身旁有貴女哄她道：“孫jiejie不知道，這些日子京中多了不少西域的人，我瞧著他們載歌載舞的，倒比我們大宋的舞蹈更好看些?！?/br>
    有人道：“西域的舞蹈是熱鬧，可我們大宋的舞蹈才算是典雅大氣呢。我倒覺得，那西域的舞蹈根本不值得一觀?！?/br>
    平陽郡主聽著，不覺道：“此事大約霍家jiejie最有體會，jiejie說說，到底是西域的舞蹈好看，還是咱們大宋的舞蹈好看？”

    霍允禾本不擅長與人爭辯，此時(shí)便只道：“自然是各有各的味道，不好比的。”

    孫若若最看不慣她那副模樣，便笑著道：“如此，我們便比給大家看便是了。我雖愚笨，卻也學(xué)過幾年舞，愿意舞給大家一觀的。”

    有人道：“孫jiejie自然舞得傾城，可咱們沒人會西域的舞姿呀?！?/br>
    孫若若笑著道：“這有何難？霍姑娘想來必定是會的了?！?/br>
    霍允禾一愣，忙推脫道：“我只懂些皮毛，實(shí)在沒法見人的。再者說，西域的舞蹈總要男女配合著跳才好看，一人是舞不得的。”

    孫若若道：“霍姑娘難道是怕找不到與姑娘共舞一曲的人嗎？”

    “不是……”

    未及霍允禾說完，孫若若便看向在場的世家公子，道：“不知哪位公子肯賞臉與霍姑娘一舞呢？霍姑娘是初來京城的，公子們可不要吝嗇啊?！?/br>
    她話說得坦誠，可眉眼之間卻盡是譏笑之意。

    誰不知道，霍允禾初來京城？那些世家公子們本就嫌她與京中嬌養(yǎng)的貴女不同，如今聽她說著，便更不肯出來了。

    “怎么？竟沒人愿意嗎？”

    孫若若說著，眼角的余光劃過霍允禾的臉龐，她頓時(shí)便紅了臉，不知所措的垂了眸，只去看手中的帕子。

    “若是沒人……”

    “我來?！币宦暣己竦哪新曉趯O若若耳邊響起。

    霍允禾猛地抬起頭來，只見一位公子長身玉立，眉目俊秀好看，他含笑望著她，道：“我曾去邊境待過一段時(shí)間，大略知道西域的舞蹈，還請霍姑娘不要嫌棄?！?/br>
    霍允禾怔忪的望著他，半晌，方想起答他的話。

    “不……不嫌棄?！?/br>
    那公子溫潤一笑，走到她身旁，行禮道：“在下顏予淮?！?/br>
    顏予淮……

    霍允禾記得這個(gè)名字。他是哥哥的朋友，也是太子身邊的近臣。

    孫若若蹙了蹙眉，打斷了他們，道：“那便開始罷。我們用同一首曲子一起舞，在場的賓客喜歡誰的舞蹈便站到誰一邊，等曲中舞畢，自有分曉?！?/br>
    “也好。”顏予淮替霍允禾答道。

    霍允禾聽說過孫若若的名聲，她受辱不要緊，只是怕連累顏予淮，便壯著膽子道：“還請孫姑娘給我拿個(gè)手鼓來，西域之舞是必要手鼓的?！?/br>
    孫若若于舞蹈上很有些造詣，自然不會在這種微末小事上為難霍允禾，免得得罪霍家，便命人去將那手鼓拿來了。

    隨著絲竹之聲起，孫若若隨即舞了起來，她身段柔美非凡，舞姿靈動，很快便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霍允禾微紅了臉，半晌，才跳出第一個(gè)舞步來。

    顏予淮配合著她，哪怕這樂曲太過柔美，臉上也沒有半分不滿的意思，只是很溫和的望著她。

    霍允禾只覺得，他的目光比沙漠里的湖水還要干凈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