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嘴吧?！?/br>
    沒等他說完，顏凝便扯著他擠到了人群里，很快，顏予淮和霍允禾便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霍奉之回頭看不到霍允禾，只得轉(zhuǎn)身跟上了顏凝的腳步，只是仍刻意與她保持著半步的距離。

    顏凝也就由著他，一會(huì)兒看看這個(gè)攤頭的燈籠，一會(huì)兒猜猜那個(gè)攤頭的字謎，好不愜意。

    霍奉之見行人越來越多，擔(dān)心顏凝走散，便不敢再縮在后面，只得快步上前，走到顏凝身側(cè)，一步不離的保護(hù)著她。

    顏凝看著他緊張的模樣，不覺輕笑，道：“你放心，這里離安定門那樣近，到處都是暗衛(wèi)，沒人敢亂來的。”

    霍奉之被她的笑容晃了眼，一時(shí)竟說不出什么話來，只硬聲道：“萬一護(hù)不好你，我沒法和你哥交代?！?/br>
    顏凝笑笑，便轉(zhuǎn)頭指著一個(gè)攤頭上的糖人，道：“哪個(gè)好看？”

    霍奉之不屑道：“這是小孩子的玩意?！?/br>
    顏凝沒理他，只將一個(gè)小和尚的糖人塞在他手里，自己又拿了一個(gè)仙女樣子的糖人吃著。

    “你怎么不吃？”顏凝笑著問他。

    “這是什么？”霍奉之板著臉道。

    “不高興?！鳖伳娝玖缩久?，便道：“我說這個(gè)糖人，叫’不高興’?！?/br>
    她幽幽說著，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道：“霍將軍，這里不是戰(zhàn)場(chǎng)，高興點(diǎn)吧？”

    她說著，指了指他臉上的酒窩，做了個(gè)向上的手勢(shì)。

    因著人多，她的指尖不小心碰到了他的臉，只一瞬，便很快離開了。

    不知為何，霍奉之臉上燙得厲害，像是發(fā)燒，卻并不難受。

    他呆呆的怔在原地，直到顏凝走出了很遠(yuǎn)，他才反應(yīng)過來，急急追了上去。

    那糖人捏在他手里，膩膩的，想來是有些化了。他看了看自己的手，不知為何，他竟舍不得把它丟掉。

    那個(gè)小和尚緊緊的繃著嘴，一副嫉惡如仇的模樣，好像……真的有點(diǎn)像他。

    “你笑什么？”顏凝問他。

    霍奉之一愣，這才意識(shí)到自己的唇角竟是彎著的。他立刻板起臉來，道：“我沒笑啊?！?/br>
    顏凝沒理他，只抬頭望著安定門。

    城樓之上，是一片璀璨的金色。

    今天，陛下、太后、皇后、謝景修等人都在上面，他們坐在一起說笑著，不時(shí)看看下面的百姓，欣賞著這盛世浮華。

    霍奉之心頭一窒，覷著她的臉色，道：“下面這么多人，他看不見你的?！?/br>
    顏凝笑笑，道：“他會(huì)看見的。”

    霍奉之一愣，便見顏凝已走到了安定門下搭著的舞臺(tái)中央。

    舞伎們正跳著霓裳羽衣曲，聲勢(shì)浩大、舞姿熱烈。他們見顏凝上來，都齊齊看向她，亂了舞步。

    教坊司的尚宮一急，連忙指著顏凝，道：“哪兒來的姑娘？快拉她下去！”

    侍衛(wèi)們正要一擁而上，便見顏凝緩緩將身上的赤狐大氅褪了下來，那一身紅衣絢爛耀眼，卻絲毫掩不住她的天姿國色，反而越發(fā)襯得她姿容出塵絕美。

    她面上驕傲而篤定，帶著明媚更勝月色的笑意，和著音樂，腳尖輕旋，只一劃，便翩翩起舞起來。

    只見她長袖輕甩，裙角翻飛，整個(gè)身子都輕盈得宛如一只火紅的蝶，驚艷無比。

    圍觀的百姓越來越多，連周邊的小攤販都丟下了手中的活計(jì)，急急趕了過來，人們都忘了呼吸，幾乎是癡了，沒一個(gè)人忍心開口，生怕攪擾了她。

    樂師們見她舞得這樣好，都提起了精神，越發(fā)賣力的彈奏起來。舞伎們也配合著她的舞步，圍繞著她舞了起來。

    顏凝巧笑著，緩緩抬起頭來，只見謝景修正倚在欄桿邊上，含笑望著他。

    目光相觸的一瞬間，樂曲驟急，顏凝一個(gè)旋身，流光飛舞，連月色都黯然了三分，更別提這漫天燈火，不過是為她而亮罷了。

    在眾人沉迷之中，一舞才將將落幕。

    顏凝站定，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在了她身上。

    霍奉之幾乎看得癡了，他現(xiàn)在終于知道為何顏凝那樣自信，她就是有這樣的本事。

    他走到她身邊，將地上的赤狐大氅撿起來，披在她身上，由衷的贊嘆道：“太絕了！”

    顏凝的目光卻望著城墻之上，笑著道：“你說，他能看見嗎？”

    霍奉之順著她的目光抬頭看去，道：“當(dāng)然！”

    正說著，便見一個(gè)宮人走了過來，在顏凝身邊停了下來，道：“顏姑娘，陛下有請(qǐng)！”

    霍奉之道：“我陪你?！?/br>
    顏凝輕笑，道：“放心，我應(yīng)付得來?！?/br>
    她說著，便轉(zhuǎn)身跟著那宮人離開了。

    第32章 、上元（二）

    “顏凝， 你這丫頭可不得了啊！宮中三千舞伎，加起來也抵不過你一個(gè)！”

    顏凝尚未來得及行禮，陛下便急急命人扶了她起身。

    顏凝笑著道：“陛下謬贊，臣女愧不敢當(dāng)?！?/br>
    陛下笑著為她賜了座， 道：“你父親生了兩個(gè)好女兒， 你長姐一曲驚艷， 你這一舞， 卻足以動(dòng)天下?！?/br>
    謝景修附和道：“很是。兒臣此生，還是第二次見這樣精妙絕倫的舞蹈?！?/br>
    “第二次？”陛下不解。

    謝景修點(diǎn)點(diǎn)頭，目光卻落在顏凝身上， 唇角含笑， 道：“是。”

    太后和皇后皆是沉著臉，見他們說得熱絡(luò)， 太后忍不住開口， 道：“只可惜， 顏姑娘才藝雖好，卻不是個(gè)惜福的。”

    顏凝恭敬道：“太后娘娘說的福氣，恕臣女當(dāng)不起， 也不敢當(dāng)。”

    太后冷聲道：“顏姑娘好志氣，哀家拭目以待?！?/br>
    皇后幽幽道：“得隴望蜀， 終是要落得一場(chǎng)空的。”

    陛下臉色微沉， 道：“這樣好的日子， 說這些做什么？依著朕看，這婚姻之事全在‘合適’兩字，合則成， 不合則分， 沒什么大不了的。”

    謝景修道：“父皇說的是。更何況母后所言， 得不到的才是‘得隴望蜀’，得到的，便是良禽擇木而棲，識(shí)時(shí)務(wù)者為俊杰?！?/br>
    皇后聽著，臉色越發(fā)的難看起來，道：“得到得不到的，誰知道呢？”

    顏凝淺笑著道：“娘娘說的是，得到得不到的，誰知道呢?！?/br>
    皇后被她氣得臉色發(fā)白，又礙于在陛下面前，只得維持著端莊的樣子，沒再開口。

    陛下看著謝景修和顏凝，會(huì)心一笑，道：“年輕人就該有點(diǎn)志氣，顏姑娘，你若無事，可經(jīng)常入宮來，陪朕說說話?！?/br>
    顏凝笑著應(yīng)了，道：“只要陛下不嫌臣女聒噪便是?！?/br>
    陛下笑著擺擺手，道：“這宮里整日死氣沉沉的，就該活泛著些。你若是朕的女兒就好嘍！”

    謝景修望著顏凝，道：“想來顏姑娘是很樂意為父皇分猶的?！?/br>
    他說著，一字一頓道：“將來，總有一天會(huì)樂意的。顏姑娘，是不是？”

    顏凝抿唇一笑，道：“將來的事，誰知道呢？太子殿下，是不是？”

    二人說著，忍不住都笑了起來。

    陛下又與顏凝聊了半晌，見天色已晚，才道：“景修，天晚了，你送顏姑娘回去罷?！?/br>
    謝景修道了聲“是”，便陪著顏凝一道走了出去。

    兩人自城樓的石階而下，在月光之下，宛如一對(duì)神仙眷侶。

    “父皇很喜歡你?！敝x景修說道：“孤還是第一次見他這樣高興?！?/br>
    顏凝腳下一頓，嬌聲道：“那殿下呢？”

    謝景修眼眸微黯，道：“孤與父皇不同。”

    “哦？”

    “父皇的喜歡是欣賞尊重，孤的喜歡……”

    他頓了頓，低頭在她耳邊道：“是男女之間的得到占有?！?/br>
    顏凝面上一紅，道：“陛下是君子?！?/br>
    謝景修唇角微勾，道：“可孤的阿凝……喜歡登徒子。”

    顏凝臉頰緋紅，盈盈望著他的眼睛，道：“殿下如何知道？”

    謝景修笑著道：“孤猜的?！?/br>
    兩人一路走下石階，下面的行人早已漸漸散去了，只剩下無數(shù)花燈在街道兩旁搖曳著，美輪美奐，如同仙境。

    “陛下，時(shí)候不早了，該起駕了。”皇后柔聲道。

    陛下點(diǎn)點(diǎn)頭，望著他們兩人的背影，道：“你瞧他們兩個(gè)人，多般配吶！”

    皇后見太后已起身回去了，便道：“好是好，只可惜顏家沒什么用處。”

    陛下淡淡道：“憑著景修的本事手段，用不著那些。你啊，就是太杞人憂天了?！?/br>
    “可是……”

    陛下擺擺手，道：“起駕罷，這月色啊，不是給咱們看的?！?/br>
    上元節(jié)一過，顏凝便收拾東西搬到了舞陽公主府。

    舞陽公主自從知道顏凌府中的侍女是顏凝送來的，便對(duì)顏凝刮目相看。她見得多了，這幾名侍女一看就不同尋常，又將顏凌照顧得這樣好，她也就放心了。

    再加上平陽郡主日日在她面前說顏凝如何如何好，她便覺得顏凝當(dāng)真是個(gè)可心的姑娘。

    因此，此次顏凝前來府中做客，舞陽公主很是熱絡(luò)，不僅命下人收拾了最好的客房出來，還叮囑下人一定要細(xì)心服侍，千萬不可怠慢。

    平陽郡主笑著道：“我原說不必那么麻煩，你搬來與我同住便很好，只是母親擔(dān)心我吵著你休息，才另辟了處院子給你。我依著她也就罷了，可你答應(yīng)我的，要常來和我說話?！?/br>
    顏凝笑笑，道：“你放心，我日日都來擾你，只怕你嫌我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