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zhàn)诤膊挥X臉上一沉，倒是孟昶并不以為意，只依舊坐下來，與眾人笑談著。

    顏予淮道：“父親如此愛惜表弟的才學(xué)，想來表弟此次一定可以金榜題名?！?/br>
    孟昶笑笑，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表哥謬贊了。”

    “哎，”顏?zhàn)诤驳溃骸拔胰氤癁楣俣嗄辏苍娺^不少有才學(xué)的年輕人，可如阿昶這樣的，也實(shí)在少見。阿昶不必謙虛?！?/br>
    孟昶拱了拱手，道：“姑父抬愛，孟昶實(shí)不敢當(dāng)。旁的不說，此次有個(gè)與我一道進(jìn)京的同鄉(xiāng)，其才學(xué)便勝過我許多了?！?/br>
    “哦？”顏?zhàn)诤瞾砹伺d致，道：“不知此人叫什么名字？”

    莫非是……

    顏凝心思微動，便聽孟昶說出了他的名字：“姚遇安。”

    顏?zhàn)诤渤烈饕宦?，道：“倒未曾聽過這個(gè)名字?！?/br>
    顏凝瞇了瞇眼睛，只怕不出五年，整個(gè)天下都會知曉此人的名字。

    “表哥與他可相熟？”

    孟昶坦然道：“還算相熟?！?/br>
    顏冰看顏凝和他們聊得歡，心中生出些陰暗的想法，故意打趣道：“jiejie打聽得這么仔細(xì)作甚？莫不是對人家姚公子有想法？”

    她話一出口，周圍人便朝她看了過去，顏冰這才察覺自己貪圖一口嘴快，說錯了話。

    周姨娘趕忙呵斥道：“阿冰，你怎能如此沒有禮貌！”

    顏冰自知理虧，但生母也這么訓(xùn)斥自己，她心中還是有些難受。

    顏凝面上倒未改色，只學(xué)著顏冰的口吻回道：“jiejie打聽得這么仔細(xì)，自然是為我的好meimei考量。若那姚公子真如表哥說得那么好，確實(shí)是個(gè)不錯的選擇呢！”

    顏冰臉色一變，“jiejie胡說什么，我才不嫁人……”

    這次卻由不得她說不，周姨娘接了句：“哪有不嫁人的姑娘?！?/br>
    顏?zhàn)诤颤c(diǎn)點(diǎn)頭，道：“阿凝說得對，如今阿冰已到了婚配的年紀(jì)，今年應(yīng)考的士子中若有好的，倒也是個(gè)不錯的選擇?！?/br>
    顏冰白了臉，眼底的笑意瞬間散了。

    顏凝看著她的失落，心里不覺冷笑，這可是你自己先提出來的。

    顏予淮道：“榜下捉婿，確是佳話?！?/br>
    周姨娘笑著道：“正是呢，當(dāng)年老爺應(yīng)考時(shí)意氣風(fēng)發(fā)，不知有多少女子傾慕呢?！?/br>
    顏?zhàn)诤残χ溃骸拔矣浀梦耶?dāng)初應(yīng)考時(shí)，正趕上在京城過中秋，當(dāng)年應(yīng)考的士子們便在月下集會，趁著月色，暢談心中理想、治國之策，實(shí)在是快哉！”

    “父親已說過好多遍了，父親還在集會上遇到了還是皇子時(shí)的陛下，將陛下引為知己呢?！?/br>
    顏予潭說著，眾人都輕笑起來。顏?zhàn)诤部倫蹖⑦@段往事提起來講的，在場的人除了孟昶自然都聽過，算是老生常談。

    顏?zhàn)诤惨残ζ饋?，道：“陛下學(xué)識過人，自然不是我能相比的?！?/br>
    孟昶聽著，淺淺一笑，道：“過些日子，今年應(yīng)考的士子們也會在州橋附近集會的，姑父若是得空，也可去瞧瞧。”

    顏?zhàn)诤矓[擺手，道：“你們年輕人暢談便是，我便不去湊趣了?！?/br>
    孟氏知道，這些年顏?zhàn)诤补賵龀粮?，心境早已不同往日了，連那份少年意氣，也在歲月中磋磨平了。

    她笑著道：“你姑父公務(wù)繁忙，只怕脫不開身的?！?/br>
    孟昶點(diǎn)點(diǎn)頭，道：“是?！?/br>
    “表哥?！鳖伳蝗婚_口，道：“州橋集會，今年應(yīng)考的士子都會去嗎？”

    “大抵都會去的?！泵详拼鸬馈?/br>
    那么，姚遇安大約也會去了。

    顏凝咬了咬唇，下定決心道：“不知表哥能否帶我一道去瞧瞧？”

    無論如何，這一世，她一定要搶先識得姚遇安。無論將來姚遇安是跟著康王還是太子，在他那里，總要記著她們顏家待他的知遇之恩。

    孟昶的眸底閃過一抹詫異，還未開口，便聽顏凝接著道：“我知道此事實(shí)在唐突，可我方才聽阿爹說著，實(shí)在是心生向往……”

    孟昶笑笑，道：“不妨事，表妹既然好奇，到時(shí)隨我一道去便是了。”

    “那就多謝表哥了。”

    “我也要去！”顏予潭開口道：“二姐既去，怎能少了我？”

    孟昶道：“那表弟也隨我們一道去罷?！?/br>
    顏予潭這才心滿意足，道：“多謝表哥?！?/br>
    眾人又聊了小半個(gè)時(shí)辰，顏?zhàn)诤膊畔肫鹈详浦圮噭陬D，意猶未盡的結(jié)束了談話，命人帶他去住處歇息。

    眾人漸漸散去，只留下顏凝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平靜。

    剛下過雨的天空依舊有些霧蒙蒙的，可不知為何，顏凝竟從這天空中看出了一絲晴朗的可能。

    她仰面望著天空，許久，才終于移開了目光。

    翌日一早，知書便帶了四個(gè)十四、五歲的姑娘站在了顏凝面前。

    “奴婢照著姑娘給的名字去找了牙婆子，可那些名字太過平常，奴婢也不知是不是姑娘要的人，牙婆子就在后門等著的，姑娘要哪個(gè)便留下哪個(gè)，剩下讓牙婆子領(lǐng)回去就是?！?/br>
    知書說著，介紹道：“這個(gè)是小紅，這個(gè)是英兒，這個(gè)是招娣，后面的是萍兒?！?/br>
    顏凝輕“嗯”了一聲，望著眼前的四個(gè)人，不覺有種恍如隔世之感。

    她不敢對她們表現(xiàn)的太親近，只道：“從今天起，你們便是顏家的人了，我留下你們，并不求你們做事有多麻利，只要你們忠心，明白嗎？”

    “是?！彼娜她R齊應(yīng)了，道：“從今日起，奴婢便是姑娘的人，絕無二心?！?/br>
    顏凝自然知道她們的秉性，便依著顏家的規(guī)矩給她們改了名字，分別換作思琴、思棋和想容、想云。這也是她們上一世用過的名字。

    見她們都喜歡，顏凝也就放下心來，讓知畫帶了她們下去洗漱收拾。

    知書見她們走了，方道：“這些人是姑娘選給大姑娘的？”

    顏凝點(diǎn)點(diǎn)頭，道：“你覺得如何？”

    知書笑著道：“姑娘的眼光自是極好的，只是奴婢好奇，姑娘久居深閨，如何會知曉她們的名字來歷？”

    顏凝笑笑，道：“我也是偶然聽旁人提起的，便留了心?！?/br>
    她說著，斂了笑意，囑咐道：“過些日子我便要帶她們?nèi)ス鞲?，你趁著這幾日好好□□□□她們，旁的不論，公主府規(guī)矩多，免得她們行差踏錯，反而讓長姐為難。”

    “是，姑娘放心，我瞧著她們幾個(gè)還算靈巧，幾日便能學(xué)會的?！?/br>
    “我也知道太倉促了些，只是長姐身邊的人我實(shí)在不能放心?！鳖伳f著，低低的嘆了口氣。

    “奴婢省得?！敝獣f著，又安慰道：“如今有了她們四個(gè)侍奉在大姑娘身邊，姑娘也可安心了?！?/br>
    顏凝淺淺一笑，道：“還差得遠(yuǎn)呢。”

    她見知書不解的看著自己，便笑著搖搖頭，道：“往后你就知道了。”

    見顏凝不愿多言，知書便退了下去。

    顏凝心底暗暗打定主意，如今有了思琴等人照顧顏凌的日常起居，今后再有人想害顏凌，便也沒那么容易了。

    只是……

    顏凝的眼眸暗了暗，還是要找個(gè)信得過的接生婆子備在顏凌身邊才行。上一世顏凌難產(chǎn)而死，這一次，她一定要做得萬全，以保長姐母子平安。

    大雨連綿下了幾日，直到五日后，天才算徹底放晴。

    顏凝早起去顏?zhàn)诤卜恐姓埌矔r(shí)，正遇見孟昶走出來，他今日著了一件鴉青色的素面袍子，頭上簪著一支黃楊木簪，雖不算如何講究華貴，可穿在他身上，卻顯得無比協(xié)調(diào)好看，帶著濃重的書卷氣，緩緩走到她面前，拱手道：“表妹?！?/br>
    兩世加起來，顏凝還是第一次仔細(xì)打量他。

    他膚色很白，還有一雙明亮清澈的眼睛，五官也算得上棱角分明，雖不至于讓人一見難忘，卻讓人不得不承認(rèn)，他長得很面善，再加上氣質(zhì)溫文爾雅，讓人見之便生出想要親近之感。

    若說還有旁的，那便是他略靦腆了些，連此時(shí)看向顏凝的目光都有些閃躲。

    “表哥?！鳖伳χ溃骸拔也乓ソo阿爹、阿娘請安呢，表哥已要回去了？”

    孟昶頷首道：“我習(xí)慣了早起讀書，便比旁人起得略早些。”

    顏凝莞爾一笑，道：“表哥勤勉，此次一定能高中的?！?/br>
    孟昶目光有些閃躲，頷首道：“那便借表妹吉言了?！?/br>
    顏凝望著他，一時(shí)有些怔忪，誰能想到，如今略顯青澀的少年郎他日會高中探花，平步青云，甚至左右旁人的生死呢……

    辭別了孟昶，顏凝還未進(jìn)院子，便聽得里面隱隱傳來哭泣之聲。

    顏凝蹙了蹙眉，看向一旁的侍女，道：“這是怎么了？”

    第11章 本事

    那侍女回道：“方才表少爺剛走，老爺不知說了什么，三姑娘便鬧起來了。再有多的奴婢便不知道了?！?/br>
    顏凝“唔”了一聲，心底登時(shí)便有了計(jì)較，吩咐道：“今日的事誰也不許說出去，知道嗎？”

    周圍侍奉的下人趕忙應(yīng)道：“姑娘放心，奴婢們絕不敢提的?！?/br>
    顏凝沒說話，只微微頷首，便朝著房里走去。

    孟氏素來畏寒，才剛過了立秋，便已命人將門簾換成了厚厚的毛呢氈。顏凝掀起簾子，只覺屋內(nèi)的熱氣撲面而來，帶著淡淡的炭火味和果子的香氣，無端的便令人心安。

    “阿凝？”孟氏輕聲喚她，道：“怎么不過來？站在那里做什么？仔細(xì)著涼?！?/br>
    顏凝回過神來，才發(fā)現(xiàn)周姨娘和顏冰也在，兩人正跪在地上，見顏凝進(jìn)來，周姨娘忙拉著顏冰站起身來，道：“阿凝來了。”

    顏凝點(diǎn)點(diǎn)頭，向顏?zhàn)诤?、孟氏和周姨娘問了安，方道：“阿冰這是怎么了？哭得眼圈都紅了。”

    顏冰吸了吸鼻子，還未開口，眼淚便又忍不住的落了下來。

    顏?zhàn)诤部粗悄泳蛠須?，道：“哭什么哭？這么好的姻緣，旁人求都求不來的！你還哭！”

    周姨娘趕忙道：“阿冰不懂事，我回去再勸勸她，老爺別氣壞了身子。”

    顏冰繃不住，道：“父親既說這是好姻緣，倒不如給了二jiejie，何必偏要給我？”

    “放肆！”顏?zhàn)诤矊⑹种械牟璞K重重扔在桌上，道：“你說的這是什么話？”

    周姨娘勸道：“阿凝是嫡女，那是要嫁王孫公侯的。孟昶雖好，卻也配不上阿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