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常老四喻景盛偶爾會作為帶動室內(nèi)氛圍的那一個，但那天他格外沉默，想來也是，畢竟當(dāng)時他所認(rèn)為的“弒母仇人”正坐在桌子對面，臉上還帶著笑意，給桌上的弟弟meimei們夾菜。

    于是老三便不得已擔(dān)任了那個活絡(luò)氣氛的角色，他說了幾個時下流行的笑話，但十分遺憾，只有我和五妹六妹聽得懂，也只有我們愿意配合他，老爹坐在主位，若是以往他一定會說一些叫大家維護(hù)家庭和諧的話語來促進(jìn)我們的聯(lián)系，但那天他什么也沒說。

    他只是靜默著，手里拿著餐具，似是正觀察著屋內(nèi)他的幾個孩子們。

    而季梟則站在房間的一角，隱匿在黑暗之中，我不知道他提前吃了沒，他像是作為老爹的保鏢而存在，桌上的熱菜熱飯，仿佛都與他無關(guān)。

    大哥在這時候給我夾了一塊rou，老實說，他對我好我并不意外，畢竟據(jù)說，我是他“入獄”期間唯一去看過他的人。

    其實我十分害怕老四會在這個時間發(fā)作，上次老三所轉(zhuǎn)述的那番話，已經(jīng)讓我產(chǎn)生了極度不好的預(yù)感——“如果誰敢將喻青書放出來，我捅死他之后立馬殺了你。”

    他都這樣說了，為什么老爹還是讓他倆同時參加家庭聚會呢？我想不通。

    五妹坐在我身旁，她見我有些出神，便用手拉了拉我的袖口，她的關(guān)注點顯然跟我不一樣，她也理所當(dāng)然地對喻家內(nèi)部近期發(fā)生的事情一無所知，她微微抬起下巴，向我示意了一下從廚房里走出，手里還端著一盤熱菜的孫家長女，她問我：

    “我見過她，他是盛哥的女朋友嗎？”

    我沖她點了點頭，也就是在這個時候，老爹叫這位孫家的女孩到桌上來坐。

    按喻家的規(guī)矩，只有真正跟喻家血脈有結(jié)婚打算的伴侶，才會被允許帶進(jìn)喻家，并且就算如此，他們也不一定能夠在家庭聚會上跟喻家人坐上同一個餐桌，看來老四這件事是提前跟老爹請示過的，而這個孫家長女，也獲得了老爹的認(rèn)可。

    她坐在了老四身邊，也就是在那時，今晚原本顯得格外沉默的老四忽然笑了，他說：“阿若的手藝很不錯呢，我吃起來感覺有蘭阿姨的味道，你們快嘗嘗。”

    他這時候提起蘭阿姨，并且是在大家都知道她是他母親的情況下……

    老爹抬眸盯了老四一眼，老四立馬改口：“我是說，像我的母親，真可惜，有些東西，只有失去了才懂得珍惜啊?！?/br>
    坐在我身邊的大哥沒多說話，甚至表情都沒有變一下，只沉默無言地將勺子放進(jìn)嘴里，像是在感受這道菜的口味。

    “好了，”老爹又發(fā)話了，一般他發(fā)話的時候，都是要做出什么改變或決策的時候，此刻，果不其然，他向季梟招了招手，“別在那站著了，一起過來吃吧?！?/br>
    經(jīng)此一言，室內(nèi)陷入了短暫的沉默，大哥默不作聲地放下的手中的湯匙，老三沒忍住咳了好幾聲，我也有些呆住了，就只有老五老六一臉期待地望著動作無比自然的季梟，他踱步到了老爹旁邊的那個位置，并從容不迫坐下。

    令人膽寒，那是曾經(jīng)大哥的固定座位。

    我就說為什么那里擺著餐具，卻沒有人安排入座……手中用力，餐具被更深地切入rou中，老實說，我想不通老爹此舉究竟是因為什么。

    最先表達(dá)不滿的果不其然是老四，他將餐具往桌子上一撂，“不是，父親，您能告訴我們原因嗎？我記得之前跟我們一起上桌子的手下，還是烏叔跟黑叔吧?！?/br>
    烏叔和黑叔，這兩個人喻家上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老爹跟他們是過命的交情，他們最終也為老爹而死，喻家上下，沒有人敢說他們哪怕一句不是，因為大家都知道老爹一定會生氣，而且是極度生氣。

    照喻景盛的看法，季梟得到了跟我們一起上餐桌的資格，只能是因為如今他的功勞已經(jīng)能跟之前那兩位平起平坐。

    季梟的功勛難道真能跟烏叔和黑叔相提并論了么？

    不光大哥老三老四不相信，其實包括我，也不相信。

    我們的目光齊齊放在老爹身上，都在等他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然而老爹什么也沒說，只叫大家繼續(xù)吃飯。

    不知是不是因為季梟的加入過于詭異，接下來的飯局，大家都表現(xiàn)得出乎意料地沉默。

    直到老爹的通訊設(shè)備響起，他接到了一通電話。

    “有結(jié)果了？”一邊說著，老爹一邊站起身，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我感到那時他的動作格外緩慢，甚至有費力掌著座椅扶手的動作。

    是因為他老了么？細(xì)細(xì)算來，他的確應(yīng)當(dāng)已經(jīng)到了垂暮的年紀(jì)。

    “上去一趟?！崩系f話的同時，季梟站起了身，我的身邊，大哥顯然微微支起了身子，但這時老爹抬起手，示意他“坐下”。

    連大哥都坐下了，老四就更不用說，他不具備那個資格。

    老爹的離去好像使餐桌上的氛圍更為詭異，幾個人相對無言地繼續(xù)用餐，但顯而易見，大家已經(jīng)失去的胃口。

    約摸五分鐘后，有人開始發(fā)話了。

    老四向來不是拐彎抹角的類型，老爹這個監(jiān)視器的離去顯然令他膽子打了不少，這次他直接將炮筒對準(zhǔn)了大哥：“老爹已經(jīng)對你失去信任了，他寧愿讓一個外姓的家伙跟著，也不愿意要你?！?/br>
    老三顯然察覺到了氣氛不對，他與我對視片刻，像是在用眼神詢問我：“跑不跑？還是跑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