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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潔白如雪的襯衫上,立馬洇開了一塊塊斑駁的污漬,仿佛無人涉足過的雪地被沾滿了污泥的腳胡亂地踩了一通,忽然就變得一片狼藉。 池援慌了,連連說著“對不起”,慌忙地從桌洞里翻出抽紙,試圖擦掉那些正在一邊炸裂一邊滲進衣服里去的泡沫。然而,他的努力不過是徒勞,遲騁的衣服還是以rou眼可見的速度向著黃斑奶牛裝變化著。 池援抓狂了,手忙腳亂地在遲騁的襯衫上擦拭,誰知道一不小心,扯到了襯衫的衣襟,原本系著的第二顆鈕扣直接因他的用力過猛劃出一條細細的白線,掉落到不知哪里的地方去了。 少年的襯衫直接敞到了第三顆鈕扣處,池援已經能隱隱看見他的胸肌了。 完了,小獅子一定要炸毛了! 本來還想著從遲騁那里討點安慰,現在看來,還是趁早考慮為小獅子順毛才是上策。 可遲騁卻只是低頭瞥了一眼自己的襯衫,什么也沒有說,輕輕扯下池援頓在他胸脯上的手,神色淡淡地說了“沒事”之后,又將目光移回了攤開在桌面上的課本上。他甚至都沒有彎腰看一眼,那顆鈕扣到底掉落在了何處。 他似乎還不知道,在那個無所不在的網絡世界中,池援的形象已經崩塌了。 池援遍尋鈕扣無果,回到座位劃拉著戴國超的手機,心里憋著委屈和怒火,氣沖沖地詢問戴國超道: “這都什么亂七八糟的呀?你們學校貼吧也沒有人管嗎?什么都發(fā),不知道這是造謠誹謗嗎?能刪帖不?” 戴國超沒想到事態(tài)的發(fā)展完全偏離了輕松一笑的娛樂路線,腦子一抽嘴一瓢,便抓錯了關鍵詞: “哎,什么叫你們學校?。磕悴皇沁@學校的?。俊?/br> 池援本是嘴快無意,可偏偏戴國超又嘴賤欠抽地將這口誤提取了出來,仿佛在這個本該團結一致的時候,池援要與他們劃清界線,強行分出個你我對錯來。 作為受害者的池援在最需要安慰的時候被戴國超嗆了一句,他蹭地一下站起來,朝著戴國超怒吼道: “戴國超,你他媽到底哪邊的啊?這種時候還抓人話柄,有意思嗎你?” 毛江進來的時候,池援和戴國超便是一副劍拔弩張要內訌的樣子,遲騁瞪著一雙迷茫的眼,完全沒跟上這倆貨的節(jié)奏。 “怎么了你倆,咋還吵起來了?” 戴國超先聲奪人地跟毛江告起狀來:“貼吧有人罵他,他在這兒兇我,又不是我罵的?!?/br> 遲騁這才回了魂似地拿過戴國超的手機,迅速地翻了一遍池援剛剛瀏覽過的評論,那些無中生有捕風捉影的捏造狠狠地中傷了憤怒的少年,也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 他這才知道為什么池援竟會徒手捏可樂,這是有多么憤怒,才能讓他如此失態(tài)。 遲騁定定地思考了半天,才仿佛是下定了決心一般,沒有只言片語,起身便走出了教室。他倚在開水間的窗臺上,慎之又慎,終于撥通了那個極少主動撥打過的電話。 等他回到教室的時候,池援沉著一張臉定定地坐在座位上,戴國超還撅著嘴,不情不愿地看著毛江安慰池援。 孟曉妤伏在桌子上,肩頭一顫一顫的,童顏她們幾個手足無措,卻寸步不離地圍在孟曉妤周圍,靜靜地陪著她。 這個晚自習,過得猶為艱難。班上有貼吧帳號的同學們,不少人都在今夜里在貼吧留下了足跡,試圖讓一片狼藉的評論區(qū)變得清明一些。 然而,人們似乎總是更樂意循著蛛絲馬跡去挖掘更多的所謂秘密,去滿足深壑難填的窺探欲與好奇心,那些本是出于鳴不平的旁證,竟生生地被人污蔑其為欲蓋彌彰的洗白。 池援沒有想到,他對大家都一視同仁的熱情與友好,有一天都會成為將自己錘成海王的鈍器。 晚上回到家,遲騁剛把洗到雪白如初的襯衫晾到陽臺,就聽見有人敲門。他第一反應便是池援來了。他沖過去打開門,池援像個受盡委屈的孩子一般,萎靡地站在門口,一看到他,便將腦袋砸在了自己的肩上。 “騁哥,你相信我,我不是那樣不堪的人?!?/br> “我信你!” “可是你一整個晚上都沒跟我說話,我心里真的好難受?!?/br> 池援有氣無力的話語中,滿滿的都是幽怨與傷,砸的遲騁的心生疼。他將池援拉進屋里,輕輕地安撫著他的背,在他耳邊低語道:“我只是……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池援就那樣在遲騁的肩頭靠了良久,才終于抬起頭來,幽幽地說道: “騁哥,你的襯衫……” “我已經洗干凈了?!?/br> “那鈕扣……” “等干了拿到裁縫店讓找一顆一樣的釘上就行了。” “那讓我去吧!” “好?!?/br> 不過一夜之間,貼吧里的那些有關池援和孟曉妤的帖子便都被刪了個一干二凈,而那些曾罔顧事實造謠中傷的賬號都被貼吧掛了公告禁了言,并且在貼吧的首頁上,由吧主掛出了置頂帖,公開向兩位當事人道歉了。 這彎子轉得有些太過飛快,快到池援完全來不及反應,炒翻天的“貼吧事件”便突然畫上了一個了句號,掛上了風清氣正的結局。 然而,明面上似乎一切都恢復了風平浪靜,可悠悠眾口難堵難封,現實依然波濤暗涌,那些話題還是會在這樣那樣的機緣之下被提起和議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