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云屹心中一窒，心緒翻滾，一想到這句話，他便不能冷靜下來思考。

    難道，說這句話，是那藥物的作用？

    當時她表情有些急切，隨即便發(fā)生了那些反應。

    到底是如何？

    趙云屹閉上雙眼，心中如有火焰煎熬，他希望柳茯苓能醒來。

    可他卻不知該如何面對她 。

    若她真的與他說，她愛的人是趙云崇，該當如何？將她囚在東宮一輩子嗎？

    可若是誤會，她又會如何看他？

    趙云屹此生中從未有一刻，是這樣的心境，之前他殺伐果斷，何曾如此優(yōu)柔？

    可一碰到柳茯苓，他心中的所有衡量尺，都變得盡數(shù)無效。

    李忠閑著沒事，自從王瑾進了寢宮，他就一直坐在不遠處的屋檐下休息，順便看看太子殿下在忙些什么。

    于是他便眼睜睜看著太子的殿下送走了那人之后，就一直在寢宮門口不停踱步，徘徊，時不時看一眼寢宮大門，然后低頭繼續(xù)徘徊。

    李忠皺眉看著他，“嘖”了一聲，殿下這是怎么了？

    他還從未見過太子殿下這副模樣，日前李妃離世時，他重病在身，四面楚歌，每日都在瀕死邊緣徘徊時，都沒有露出如今這般猶豫的神情 。

    一直到了午時，李瑋見李忠一直沒去小廚房吃飯，便找了過來，看到李忠躲在屋檐下悄悄地看著不遠處，不由得靠上去，小聲道，“看什么呢？”

    “看太子呢?！崩钪铱戳艘谎劾瞵|，“你來做什么？”

    “用飯啊，太子還沒用飯呢吧，柳姑娘呢？”李瑋問。

    “不知道啊，應該在寢宮里吧?！崩钪蚁肓讼?，“青葉不在，出去辦事了?！?/br>
    “那也不能不吃飯啊，柳姑娘那么瘦，我去跟太子殿下說?！崩瞵|將手在圍裙上抹了抹，將圍裙摘了扔給李忠，便往趙云屹那處去了。

    趙云屹一抬眸，便見李瑋朝他這兒走來，他一挑眉，心中意外。

    這李瑋一向在小廚房待著，從不愛過來打擾自己，怎么今日倒是主動來了。

    “殿下，該用飯啦?！崩瞵|一向是笑瞇瞇的，與李忠長得相似，卻胖了許多，看起來少了幾分世故，多了幾分和藹。

    趙云屹眼眸溫和了些，他想起柳茯苓似乎一直喜歡去他小廚房玩兒。

    “你讓人將東西送來，今日在寢殿用飯?！壁w云屹說完，補充了一句，“還有茯苓的?！?/br>
    “欸！好嘞，正好我給她做了她最愛吃的糕點，一點糖都沒放，但是放了些今年新采的曬干的桂花，可香可香，殿下定是不愛吃的，但是茯苓姑娘口味清淡，最好這一口?！崩瞵|笑道。

    “殿下您真是慧眼，柳姑娘啊，真是不錯，待人心誠，今次從江南回來，還給宮里頭每個人都帶了小點心，哎喲我這顆心哦，都要給她暖化了，以前李妃就常說，殿下您該找個溫柔的姑娘，要聰明些，能拿得住您，哈哈……”李瑋一說起柳茯苓便是夸得停不下來，絮絮叨叨的，他也許久沒跟太子殿下說過話了，一開口便是心里話。

    “柳姑娘什么都好，就是瘦，該多吃些，她最愛吃我做的點心……”

    李瑋說到這里，聽趙云屹一直沒開口說話，便不由自主抬起頭看他。

    這一看，卻看到趙云屹臉色發(fā)白，眼神里仿佛涌起無數(shù)情緒的潮水奔騰不息。

    “殿下……”李瑋一顫，“殿下我是不是說錯話了，我不該提李妃，殿下息怒……”

    “不?！壁w云屹干澀開口，“你剛剛說……她口味清淡?！?/br>
    “啊對?！崩瞵|笑道，“太甜的和太咸的太辣的口味她都不喜歡，吃不下去，這事咱們宮里人都知道?！?/br>
    趙云屹腦子里回憶起無數(shù)片段，她為他做的糖餅，還有他強行讓她吃糖餅時為難的神色。

    趙云屹呼吸不暢。

    “你先下去?！?/br>
    李瑋見他情緒不好，趕緊謹慎退下，不敢再多說什么。

    趙云屹終于推門進入寢宮他緩緩來到床榻邊，看著仍舊閉著眼的柳茯苓。

    她似乎動過，手臂的位置有些微微移動的痕跡，可似乎有些撐不住又繼續(xù)昏睡。

    趙云屹伸手，極輕的將她的手握在自己的掌心。

    她的手極軟，如她的人一樣。

    柳茯苓也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她腦子逐漸從麻木的睡夢中恢復過來，漸漸地有了清醒的意識，她聽到趙云屹在耳邊說話，那聲音輕柔的仿佛不像是他，他像怕碰碎了什么似的，十分小心的觸著她的手。

    她很想抽離，可是沒有什么力氣，手根本動不了。

    放大的感知依舊存在，它們就像叫囂著的鬼魂，不斷地提醒著她發(fā)生了什么。

    酸到無法動彈的腰，幾乎要嘎吱作響的骨節(jié)，隱隱作疼的各處，還有那個關鍵的地方，難受得讓她幾乎無法用語言來形容。

    她還能感覺到他在里面殘存的溫度，有些溫熱，她稍稍一動便要流出來似的，她無法忽略，這令她不斷地回憶昨晚的一切，讓她不想醒過來。

    隨后她聽到外頭有人敲門，身旁的氣息緩緩消失，她的神經(jīng)放松了些，剛想接著睡，便又聽到那人走到了她的跟前。

    然后那人掀開了被子。

    接下來的一切讓她無法言說，她即便無法恢復意識，卻也發(fā)出了一聲類似于痛苦的聲音，可是她不知道，那聲音真正發(fā)出來有多么的奇怪。

    難受的地方逐漸清涼溫緩下來，他在往傷處抹藥。

    柳茯苓迷迷糊糊地哭了一聲，再次昏睡過去。

    中間還發(fā)生了一些事，她被人喂了水，喂了苦苦的藥劑，好幾次，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柳茯苓終于聽到了窗外的一聲鳥鳴。

    她緩緩睜開眼，卻看到眼前躺著那個在噩夢里見過好幾次的人。

    她呼吸急促，緩緩動了動自己僵硬的身子，想要離他遠一點。

    可趙云屹并未熟睡，他這幾日一直守在柳茯苓的身邊，喂她喝藥，給她上藥，循環(huán)了好幾次。

    他感覺到動靜，猛地睜眼，將柳茯苓嚇了一跳，幾乎是懼怕地拖著她虛弱的身子，往角落里縮。

    趙云屹見她竟如此，心中一陣刺疼，他緩緩道，“柳茯苓?！?/br>
    “……”柳茯苓抱著膝蓋不出聲。

    趙云屹一雙眼眸深深地看著他，動作卻極為小心翼翼，像是不敢再做出什么舉動，怕嚇到了她。

    “抱歉。”他說。

    柳茯苓依舊不開口 。

    趙云屹心中堵得慌，剛想接著說什么，卻見她忽然哭了起來。

    “怎么了？”趙云屹緩緩朝她靠近，輕聲問，“哪里疼，跟我說?！?/br>
    柳茯苓羞辱地搖頭，她哪里都疼，可是現(xiàn)在那處實在難受，也不知被塞了多少藥膏進去，一經(jīng)溫熱，全都化成了水，一動便流了出來。

    她聲音干啞 ，有些羞恥，“要水?！?/br>
    趙云屹立刻起身去倒了一杯水。

    柳茯苓再次搖頭，“要洗沐。”

    “不行，太醫(yī)說了，你近日最好不要洗沐。”趙云屹緩緩靠近她，輕聲哄她，“會傷著你?！?/br>
    “洗沐不會傷我?！绷蜍咭а赖?，“可你會?！?/br>
    趙云屹睫毛一顫，一時竟有些無言。

    她說的沒錯，她這一身的傷，都是自己留下的。

    接著，她紅著眼眶，艱難說 ，“我那天是想說，趙云崇給我下藥?！?/br>
    趙云屹一驚，“柳茯苓……”

    “你聽我、你聽我說完。”柳茯苓即便再生氣，也想將那天的事情說清楚，她艱難的，一字一句的說。

    “我多想告訴你，可是我說不出話，那藥效太強了，我想讓你帶我去丁太醫(yī)那兒，我怕疼，我不想……”柳茯苓說道這里，仿佛再次想起了那日的種種，身子緩緩一抖，深深吸了一口氣。

    趙云屹見她如此，呼吸也有些不穩(wěn)。

    “趙云崇說，那藥會保存我的神志，還能放大我的感官，讓我經(jīng)受更多的苦，可我卻發(fā)不出聲音 ?！绷蜍呒t著眼看著他，哽咽道，“我原以為折磨我的會是趙云崇，卻沒想到，會是我一直信任的你。”

    趙云屹腦子里有根弦，在這個瞬間，直接繃斷了。

    作者有話說：

    柳茯苓：分手吧。

    趙云屹：qaq老婆……

    明天見！感謝在2022-08-29 22:03:45~2022-08-29 23:56:4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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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二十六章

    趙云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事情居然會到了這幅田地, 他本以為之前自己所想的那種情況已經(jīng)很糟，可是如今看來，現(xiàn)實居然比他意料之中的更加差勁。

    他向來不懼以言語與人斗, 信口雌黃與巧舌如簧他都不在話下, 可這一刻，看著柳茯苓眼眸中氤氳的水汽和受傷、失望的眼神, 他只覺得自己的一顆心, 就像是被粗糲的石頭，一點點的磨出了后悔的血rou。

    他詞窮了。

    柳茯苓的淚珠根本控制不住, 盈盈地從眼眶中冒出來，不間斷的往下掉。

    她透過朦朧的淚眼看著他，見他深褐色的眸光中流露出的驚愕，兩人相處了這么長時間，她知善惡、知好壞, 她知道趙云屹是什么樣的人，也明白他此時……應該也在后悔。

    可他后悔又能如何？

    每次到了這種時候，他做出的都是有利于自己的選擇, 不管是在樂伶酒會那次, 還是這一次。

    她也清楚的記得, 當時在老宅時, 他目光灼灼的模樣，多少次了, 她是真的想要相信他的。

    “茯苓?！壁w云屹口中干澀, 微微蹙眉，試探著開口, 與他平時比較而言, 著實是有些小心翼翼。

    “抱歉?！彼p聲說。

    柳茯苓睫毛一顫, 垂眸不語。

    趙云屹見她如此，知道他這次實在是將她傷得太厲害了，他緩緩道，“外頭，李忠給你送了點心，不甜的……”

    “你不要轉話題?！绷蜍呶靥ь^，聲音顫顫悠悠地，“這事兒還沒說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