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吃了一口，便連續(xù)咳嗽，皺眉道，“難吃?！?/br>
    柳茯苓眉頭微皺——這個(gè)明明很好吃啊。

    “換一個(gè)。”趙云屹將她的玉米面窩窩頭拿了過來，直接就著她的壓印咬了一口，果然比那灰的松軟多了。

    那老婆婆果然就知道把好的給柳茯苓。

    “你怎么搶我的……”柳茯苓不可置信的看著他，“我不要你吃過的。”

    “那不還有很多？”趙云屹指了指她懷里其他幾個(gè)，“你吃別的?！?/br>
    “……”柳茯苓無言的看著他。

    不過，柳茯苓轉(zhuǎn)念一想，他堂堂太子，黑燈瞎火，在荒郊野外的馬車?yán)锱c自己搶窩窩頭吃，恐怕整個(gè)皇宮中，也沒有比他更慘的皇族了。

    等等，馬車行駛了好半晌，怎么外頭還是一片漆黑？

    柳茯苓掀開窗簾往外看了一眼，竟然看到了不遠(yuǎn)處影影綽綽的，黑乎乎的山巒影子。

    “這不是回客棧的路……”柳茯苓驚道。

    趙云屹聞言，緩緩應(yīng)道，“之前不是與你說過，風(fēng)餐露宿么？”

    柳茯苓皺眉看著他，“您……什么意思？今夜，您不會(huì)……就打算在這馬車上睡？”

    “正是。”趙云屹看了一眼她身邊的行李匣子，語氣倒像是十分大方似的，“東西都在，自己挑?！?/br>
    “！”柳茯苓瞪大了眼睛看著他，“為什么？”

    “什么為什么？”

    “為什么要半夜趕路，還是這樣的荒郊野嶺？即便是原來的客棧不行，那……那至少還有其他客棧……青葉他們也還留在原地，難道不用等他們？”

    “其他客棧會(huì)與那間有什么不同？”趙云屹還是有些吃不下那窩窩頭，他緩緩的吃了幾口，咽下后說，“云州縣城五間客棧，大大小小，都與今日餐桌上的人相關(guān)?！?/br>
    “今日幸虧走得快，那陶縣丞是個(gè)聰明人，很快便會(huì)反應(yīng)過來，軟的不吃，你當(dāng)他不敢用硬的？整個(gè)云州縣城，天高皇帝遠(yuǎn)，他是個(gè)膽子大的，若是跟他硬來，傷元?dú)??！壁w云屹耐心與她解釋道。

    云州縣城與京城比起來，實(shí)在是太小了，商賈要想發(fā)展，需得與陶縣丞搞好關(guān)系，若是沒有這條門路，這些商賈，在云州縣也根本站不住腳。

    官商沆瀣一氣，整個(gè)云州縣城，都是他們的耳目。

    柳茯苓聽完這話，終于明白了，他的意思便是……

    “打不過就跑?！绷蜍呙摽诙?。

    趙云屹用眼刀剜了她一眼。

    柳茯苓吐了吐舌頭，自己的嘴怎么越來越快了……

    “你方才的話，我不與你計(jì)較，你倒是愈發(fā)膽大起來。”趙云屹瞇眼看著她，見她假裝聽不見一般緩緩的用手指頭揪著手中剩下的唯一一個(gè)白面窩窩頭，便緩緩道，“嘴疼，喂我?！?/br>
    “……”柳茯苓在車上搖搖晃晃，一想到今晚要跟這家伙行一夜的路，便覺得分外疲憊，聽到這話，她無奈的抓起一個(gè)黑面窩窩頭，遞到他的嘴邊。

    “要白的。”趙云屹道。

    柳茯苓便只好將手中的黑窩窩頭換成白的。

    “捏小塊一些喂我。”趙云屹道。

    “您其實(shí)可以自己拿著吃，更加方便一些?！绷蜍呗曇糨p柔。

    趙云屹卻一掀袖子，柳茯苓一愣，卻只見他手臂上包扎好的傷口似乎剛才又滲出了血，應(yīng)當(dāng)是帶著自己跳下窗戶時(shí)扯了傷……

    行吧，好吧。

    柳茯苓想到還要靠他去江南為衡稅法的事情想辦法，一時(shí)間心中便有些大義凜然的感覺，忍一時(shí)是為大義，為了那些可憐的百姓……

    柳茯苓揪下一塊白面窩窩頭，手指伸向他的唇邊。

    趙云屹低頭，將那塊東西含進(jìn)了嘴里。

    只是那車輪顛簸，趙云屹的舌頭，便這樣冷不丁的碰到了她的手指，濕滑的觸感和溫?zé)岚怂氖种讣?，也便是一瞬間的事情而已，柳茯苓卻覺得自己后背上已經(jīng)起了冷汗。

    趙云屹看到渾身明顯僵住了的柳茯苓，剛想覺得她有些可愛，便看見她飛快扯過他的衣角，迅速在他的衣角上擦了擦被他碰濕的手指。

    “……”

    作者有話說：

    柳茯苓：噫……

    趙云屹：……………………………………老婆你這樣真的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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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章

    月光正好, 皎潔瑩白，將柳茯苓的動(dòng)作照的清清楚楚，她擦完手指, 有些心虛的抬頭看了趙云屹一眼, 卻見他深褐色的眼眸中映著月光，正一瞬不瞬的看著自己。

    柳茯苓手指迅速一縮, 假裝剛剛自己什么也沒干, 又捏了一小塊窩窩頭，伸到他的嘴邊。

    趙云屹眸光復(fù)雜的看了她一眼, 什么也沒說，緩緩低下頭，柳茯苓看準(zhǔn)了趙云屹的動(dòng)作。

    她擔(dān)心趙云屹又跟剛剛一樣，口中再次不小心碰到她的手，便準(zhǔn)備待他將東西吃到嘴里之后立刻縮手。

    她做好了準(zhǔn)備, 卻沒想到，這次趙云屹動(dòng)作竟然更快，柳茯苓“啊”得一聲發(fā)出驚呼, 義憤填膺看著他, “你咬我做什么？”

    “抱歉, 不小心?！壁w云屹好整以暇的靠在一旁, 沒有軟墊，他靠了一會(huì)兒, 似乎覺得不舒服, 又坐起身來。

    柳茯苓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尖，還好, 沒有咬破……但是剛剛她很明顯能感覺到他牙齒的力度, 不輕不重, 剛好讓她疼了一瞬，他才放開。

    這個(gè)人……絕對(duì)是故意的，不會(huì)是因?yàn)樗齽倓傆盟囊陆遣潦种赴桑?/br>
    這是個(gè)小氣的男人！

    柳茯苓無奈，只得從懷中掏出帕子，用自己的帕子他的面前明目張膽的擦了擦手指頭。

    “……” 趙云屹看到她的舉動(dòng)，眼角抽了抽。

    “殿下還吃嗎？”柳茯苓問。

    “不吃了。”趙云屹?zèng)]好氣的說。

    柳茯苓巴不得聽到這句話，她也不在意趙云屹此時(shí)的心情如何，自顧自的小口咬著剛剛那塊玉米面的窩窩頭，那窩窩頭不大不小，吃兩個(gè)剛好夠柳茯苓填飽肚子。

    趙云屹便看著她縮著腿蹲在自己對(duì)面的馬車窗簾邊，一面看著窗外的風(fēng)景，一面小口小口的啃著那窩窩頭。

    她似乎每日都比之前要美幾分，正是面容長開的時(shí)候，她精致的面容被月光一撫，便如白玉雕成的人兒似的。

    柳茯苓披發(fā)在肩，眼眸清澈，及笄不久的她同時(shí)透著少女的天真與女子的嬌柔嫵媚，如今小口吃東西的模樣，又跟某些吃草的動(dòng)物一般可愛，幾種不同的元素奇妙的融合在她的身上，讓她成了這世間獨(dú)一無二的姑娘。

    趙云屹目光幽幽，靜靜地在一旁，看著像是在看外頭的月色，眼角的余光，卻滿是她的身影。

    有她在身邊，日子倒是愈發(fā)有趣起來。

    他想起日前青葉同他說過的，似乎已經(jīng)找到了丁太醫(yī)那位兄弟的下落，第一次，他竟然覺得有些期盼。

    柳茯苓忽然轉(zhuǎn)過頭來，眨了眨眼問，“殿下?！?/br>
    趙云屹目光一滯，有些不自然的看了看車窗簾子，才將眸光回到了她的面容上，聲音冷淡，“什么事。”

    “柏秀還在云州縣，不會(huì)有事吧？”柳茯苓有些擔(dān)憂 ，“那客棧那么危險(xiǎn)，如果對(duì)方注意到柏秀怎么辦？若是柏秀被劉俞山搶回去怎么辦？”

    “已經(jīng)吩咐過青葉了?！壁w云屹語氣悠緩，“包括柏秀在內(nèi)，只要我們離開云州縣，那些人便拿我們沒有辦法，明日我們?cè)谇懊娴某擎?zhèn)等他們匯合?！?/br>
    “那劉俞山……劉大人呢？”柳茯苓問道。

    “自然也會(huì)過來?！壁w云屹緩緩道。

    柳茯苓咬了咬唇，似乎想到了之前他說過的，要將她送給劉俞山的事。

    趙云屹細(xì)細(xì)看了看她的表情，沒有開口……此事也不必再瞞著她，只等著她主動(dòng)問自己。

    這一次只要她開口問，他便告訴她。

    可直到明月當(dāng)空，柳茯苓收拾好了吃剩下的窩窩頭，用帕子包好了，將它們放在通風(fēng)處，最后抱著膝蓋發(fā)著呆，從頭到尾，她都沒有再開口問一句話。

    最后還是趙云屹先開了口。

    “柳茯苓?！?/br>
    “??？”柳茯苓從呆愣中回過神來，“殿下有什么吩咐？”

    你在想什么？

    趙云屹原本想問的是這一句，可一張口，說出來的話卻是一句冷冰冰的，“將行李中的褥子與毯子都拿出來。”

    “哦。”柳茯苓也沒覺得哪里不對(duì)勁，她立刻站起身，可這馬車不比之前趙云屹常用的那輛寬敞，高度也不及那輛，她一站起身，便“砰”一聲撞在了馬車頂，她發(fā)出悶悶的痛呼聲，抱著腦袋蹲了下來。

    “嘖。”趙云屹看著她抱著腦袋縮成一團(tuán)的模樣，剛想說“愚鈍”，可話到嘴邊，他竟然有些說不出口。

    他緩緩伸出手，還未等他開口，柳茯苓便自己摸了摸腦袋，緩緩站起身，這回小心翼翼的弓著腰往前去開木箱子去了。

    趙云屹的手頓時(shí)僵住，他飛快收回手 手指虛握成拳放在腿上，拇指與食指間搓了搓，什么話也沒有說。

    柳茯苓吃力的拿出了褥子和毯子，因都是備用物，用于行路上覺得寒涼，或客棧被褥不夠的時(shí)候用的，此時(shí)拿出來，卻顯得有些單薄了。

    她將所有箱子都開了一遍，累得直喘氣，時(shí)不時(shí)地看趙云屹一眼，見他也沒有上來幫忙的意思，暗暗哼了一聲，念在他手上還有傷的份上，不與他計(jì)較。

    薄被褥有三條，毯子有兩條，柳茯苓將薄被褥鋪在馬車車廂木板上，正好鋪了兩個(gè)黏在一起的“床位”。

    車廂太小，兩個(gè)人睡只能盡力節(jié)省空間，只剩這么一小塊地方，能隔成兩個(gè)位置，已經(jīng)實(shí)屬不易。

    然而，這樣一來，被褥便只剩一條，柳茯苓看了看趙云屹，極為主動(dòng)地將那條被褥放在了靠近趙云屹的那一邊，然后試探趙云屹的反應(yīng)。

    趙云屹皺眉看著她，并不言語。

    他臉色似乎不大好，也許是月光照著的緣故，也許是他心情不好的緣故，柳茯苓想了想，又將毯子的其中一條，戀戀不舍的分給了他。

    柳茯苓將他那邊的被褥和毯子鋪好，拍了拍，十分厚實(shí)且軟，再看自己這邊，只有一層薄薄的毯子……晚上夜風(fēng)涼，不知會(huì)不會(huì)凍醒。

    她再看趙云屹，心想他現(xiàn)在總該滿意，卻見他神情依舊凝重，似乎有些不適一般，額頭上冒出了些冷汗 。

    柳茯苓心里一咯噔，快速來到他的跟前，“殿下？您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