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吳老師

    唐晚吟笑道：“本來就是，我?guī)Щ貋淼臇|西，為啥我不能吃？我不還給他們留了一半嗎？”

    王麗香深以為然：“我媽也天天在我耳朵邊上念叨，什么三轉(zhuǎn)一響不能少，還得給她一百塊，不然不讓我結(jié)婚?！?/br>
    唐晚吟小心翼翼地吹著guntang的紅糖水，一邊問王麗香：“你也談對象了？”

    “談了，我下鄉(xiāng)當(dāng)?shù)貜S里的二級技術(shù)工，待遇還行，所以我媽才這么敲竹杠?！?/br>
    楊楚萍補充道：“也不算是敲竹杠，她下鄉(xiāng)去了建設(shè)兵團，那邊建廠了，她趕上好時候進廠了，現(xiàn)在跟她對象算是雙職工?！?/br>
    這條件，結(jié)婚娘家自然會多要點。

    王麗香哼哼兩聲：“憑什么？那我要是談個當(dāng)?shù)氐霓r(nóng)民呢？她能少要了？”

    估計不能。

    唐晚吟心想，這會兒只怕都是這樣。

    正說著話呢，田招娣終于口干舌燥地回來了。

    雖然心痛，但還是端起桌子上的紅糖雞蛋吸溜了起來。

    孟宇祁干脆在外面沒進來。

    這屋里位置太小了，他個子高，進門都得小心翼翼低著頭，就怕抬腳一沖，撞門框上了。

    唐晚吟看著黑漆漆采光也不好的小房子，心想，這城里的日子也未必就比鄉(xiāng)下好過了。

    鄉(xiāng)下好歹地方寬敞，心也敞亮。

    這城里擠擠挨挨，家家戶戶都能搭出違建來補充建筑面積，搞得一條巷子七拐八扭的，著實憋屈。

    唐晚吟就跟田招娣說：“我要先跟王麗香和楊楚萍一起去看吳老師?！?/br>
    田招娣一聽就不耐煩：“有什么好看的！年年都看年年都看！”

    “沒讓你出錢，你就別嘮叨了，吳老師生病了，我怎么都得去看看?！碧仆硪髡f道。

    田招娣一怔：“咋了？啥病??？大的小的？”

    王麗香跟楊楚萍說了：“挺嚴重的，說是肝腹水什么的，去醫(yī)院，醫(yī)院都說治不了。”

    “哎喲，這可麻煩了。”

    田招娣神色一緊，又瞪了一眼不知道是在瞪誰。

    唐晚吟也懶得理她，就要跟王麗香和楊楚萍出門。

    結(jié)果田招娣倒是拉住她了，從她跟唐爸的屋里翻出兩個蘋果來：“給你們老師帶過去，生病怕是要為難?！?/br>
    想了想，看著唐晚吟帶回來的東西，又忍痛拿了四個雞蛋：“這個也帶上！”

    唐晚吟一怔：“?。俊?/br>
    田招娣已經(jīng)推她出門了：“趕緊去！也別耽擱太久，別過了病氣！”

    然后又恢復(fù)了一貫的刻薄樣子：“大過年的也不知道忌諱！煩得很！”

    唐晚吟出了門才反應(yīng)過來，田招娣居然主動給她東西讓她去看吳老師！

    再看王麗香跟楊楚萍的模樣，沒有半點兒意外。

    頓時又明白過來了。

    人總是這么復(fù)雜的。

    可能上一秒把你罵得狗血淋頭，下一秒聽說你家有事，又能幫就幫。

    人啊……

    唐晚吟出門把孟宇祁跟孩子也帶出去了：“你先帶著孩子找找住的地方，我看我家是塞不下我們這么多人了。”

    孟宇祁了然：“放心，我們?nèi)フ写??！?/br>
    唐晚吟這才跟著王麗香和楊楚萍去吳老師家。

    路上路過門市部，唐晚吟進去買了點兒東西，也拎了個網(wǎng)兜出來。

    吳老師家在學(xué)校的教職工家園里。

    學(xué)校統(tǒng)一分配的房子，吳老師家住在四樓。

    唐晚吟上樓就覺得這樓道實在是不行，又小又窄，還十分昏暗。

    正常人都保不齊會摔跤呢。

    不知道吳老師一個病人，怎么過日子。

    找到了四樓吳老師家，三人敲門：“吳老師，您在家嗎？”

    里面?zhèn)鱽韰抢蠋熑掏吹纳胍髀暎骸霸凇l??？”

    聽這聲音唐晚吟都覺得吳老師人怕是不大好了，連忙湊在門旁邊的玻璃窗旁，往里看。

    吳老師躺在床上，正好也看見了唐晚吟。

    “唐……晚吟啊，你來看我啊？”

    吳老師掙扎著從床上起來，用了個木頭棍子杵著過來開門。

    門開了，唐晚吟跟楊楚萍一左一右扶住吳老師。

    吳老師瘦得厲害，唐晚吟力氣不算大，可是扶著吳老師只覺得輕飄飄的。

    低頭一看，五十多歲的吳老師，肚皮漲得跟五個多月的孕婦似的。

    三人眼淚一下子就來了。

    王麗香把東西放在窗邊的桌子上，聲音里帶著哭腔：“這屋里怎么這么冷?。　?/br>
    吳老師被扶著躺回床上，緩了緩才說道：“我一個人，就懶得折騰煤爐子，反正在床上也不冷?！?/br>
    唐晚吟都要哭了，吳老師的手明明涼的可怕。

    吳老師見她們?nèi)齻€這樣，努力擠出一個笑容：“真的，不冷……太疼了，就感覺不到冷了?！?/br>
    這話一出，唐晚吟再也忍不住了，身體的本能讓她嚎啕大哭起來。

    “吳老師，對不起，對不起……”

    吳老師虛弱地抬手，給她們擦眼淚：“傻孩子，這有什么對不起的?！?/br>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

    可唐晚吟想到的卻是她還在吳老師班上讀初中的時候，吳老師似乎就經(jīng)常肝疼腹痛。

    卻還撐著給她們補課，想讓她們中考考得更好一些。

    “因為你們?nèi)绻煽儾蛔銐蚝茫銈兗依锞筒粫屇銈冏x書了。”

    “你們要用功，要努力，要多考一些分數(shù)，上好學(xué)校，這樣至少家里會讓你們讀書?！?/br>
    “人不讀書，這輩子就完了?！?/br>
    吳老師的話還歷歷在目，只是那個嚴厲又細致的吳老師，如今卻變成了病床躺著的一個感受老太太。

    如果不是吳老師幾次跟唐晚吟的家人據(jù)理力爭，只怕唐晚吟都讀不到衛(wèi)校。

    唐晚吟想著，吳老師可能從去年就病得很嚴重了，不然陶營也不大，她肯定知道唐晚吟中斷學(xué)業(yè)去下鄉(xiāng)了。

    如果她知道，她一定會阻攔的。

    原身的記憶和情感遺留了下來，而唐晚吟本身也敬佩這樣的人，心里不免更加為這個老太太感到悲戚。

    “吳老師，您的家人呢？怎么不去醫(yī)院??？”唐晚吟忍住眼淚問道。

    吳老師輕輕搖了搖頭，目光和藹而沉靜：“你們初中畢業(yè)那一年，我先生就過世了。”

    唐晚吟想起來了，吳老師家里只有她跟老伴兩個人。

    聽說吳老師年輕的時候有過一個孩子，只可惜那個孩子很小的時候就得病死了，而吳老師后面也一直沒能再生一個。

    所以她才把教過的學(xué)生，都當(dāng)成自己的孩子，盡心竭力。

    第217章 空間紅糖水

    唐晚吟當(dāng)即就站起來說：“吳老師，您這樣不行，還是得去醫(yī)院。”

    一個病重的老太太，在冷冰冰連爐子都沒有的屋子里，根本熬不過這個冬天。

    吳老師干瘦的手搭在唐晚吟的胳膊上，輕輕搖頭：“算啦，算啦?！?/br>
    唐晚吟還想再說什么，王麗香卻悄悄拉了拉她的衣服。

    “唐晚吟，吳老師辦了內(nèi)退，買斷工資已經(jīng)全部都看病用完了?！?/br>
    連生活都難以為繼。

    如果不是以前受過吳老師恩惠的學(xué)生時常來看望、照顧，只怕吳老師早就沒了。

    但是隨著曾經(jīng)的學(xué)生陸續(xù)下鄉(xiāng)，或者進廠上班、結(jié)婚成家，能夠分給吳老師的精力也越來越少了。

    唐晚吟叫王麗香跟楊楚萍幫忙：“吳老師，您別擔(dān)心，咱們先送你去醫(yī)院看看，如果……如果實在不能治的話，咱也不勉強，開點兒止疼藥就回來。”

    “如果能治的話，咱們再看看，成嗎？”

    止疼藥三個字到底是讓吳老師的決心動搖了。

    她沒想過治病，但這個病確實疼得讓人日夜都難以安睡。

    楊楚萍已經(jīng)哭出來了：“吳老師，您就聽唐晚吟的吧，去醫(yī)院看看，好歹開點兒止疼藥啊?！?/br>
    她們?nèi)齻€都看到了，吳老師的指甲里，有些臟污。

    不是因為吳老師不講衛(wèi)生，而是褥子下面的木頭床側(cè)面，已經(jīng)被吳老師摳了好多個印子出來。

    不是疼到極致，誰會用指甲去摳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