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小孟子禮不會干別的，就專門幫忙撿草撿柴火，孟子清高一些，就把剛拔起來的草搭在一米二的黃泥院墻上，這樣曬干了好燒。

    孟子敏膽子大，出門溜達(dá)了一圈，又拿著臉盆出去了，去村里的公用井弄了水回來。

    唐晚吟看到之后連忙先停了一把，自己去井里打了水回來，回來之后又跟孟子清一起點(diǎn)了火，開始燒水。

    水壺吊子燒開之后，子清子敏這倆娃又把兩間東廂房和堂屋跟東耳房都給收拾了一遍，用樹枝把屋里的蜘蛛網(wǎng)都給挑了，灰也都擦了一遍。

    孟子清還從野草里找到了幾棵青艾蒿，雖然還帶著濕意，但是燒一燒也能熏蚊蟲。

    這些都不是唐晚吟交代的，幾個孩子跑前跑后自己就忙活開了。

    搞得唐晚吟心里酸酸的，還有點(diǎn)兒慚愧說——她就不認(rèn)識青色的蒿子草，炮制過后的艾蒿倒是認(rèn)識。

    幾個娃這么努力，唐晚吟也不好意思閑著，到了八點(diǎn)鐘，院子終于收拾出來了，就是拔完草之后坑坑洼洼的，改天要想辦法平整一下。

    孟子清屋子也熏好了，孟子敏從廚房里探出頭來：“媽，水燒好了?！?/br>
    唐晚吟這才雙手撐著后腰直起身來，堅(jiān)強(qiáng)地說了一句：“行，今天咱洗澡！”

    三個娃都臟兮兮的，唐晚吟早就看不下去了，昨天是沒盆沒水沒辦法。

    孟子敏守在廚房里燒水，八月的天氣，廚房土灶的火光把孟子敏臉上映得通紅，豆大的汗珠跟雨似的往下流。

    這娃拿袖子擦汗，袖子又是臟的，一擦，臉上就是黑漆漆的一道。

    唐晚吟心疼死了，叫孟子敏出來，孟子敏卻搖頭：“媽跟姐都忙，我就燒火，燒火暖和！”

    這娃還不夠聰明，光知道聽人家說燒火暖和，也不想想現(xiàn)在是什么天氣。

    這不，一邊說，一邊還忙不迭抬手擦去淌到眉毛上的一滴汗珠。

    唐晚吟心里都想哭，這樣的孩子，孟宇祁肯定是腦子抽了良心喪了才會不要吧？

    孟子敏燒水，唐晚吟就把孟子禮抓來洗澡，剛把孟子禮的衣服脫了，孟子清就拿走了，帶了肥皂出去井邊洗衣服去了。

    這會兒井邊也全是人呢，甚至田里還有很多人牽著電線點(diǎn)燈干活，倒是不怕外頭黑，孩子丟了。

    唐晚吟脫了孟子禮的衣服，看到孩子胸脯上一排排的肋骨，都不敢下手。

    倒是孟子禮，大概好長時間沒洗澡了，坐在大臉盆里，十分開心地拍著水。

    唐晚吟看著看著就笑了，小孩子不記苦難，稍微有點(diǎn)兒什么就能開心好久，唐晚吟給小家伙塞了一粒奶糖：“別叫喚了，你媽我已經(jīng)很累了，乖乖洗澡?！?/br>
    孟子禮沉浸在奶糖香甜的滋味里，十分聽話，任由唐晚吟給他洗澡。

    第一遍下來的水簡直沒法看，都不能稱之為灰色，而是臟到近乎黑色的那種。

    連著洗了三遍，水都不夠了，唐晚吟又跑了一遍村里的公井，一邊確認(rèn)孟子清還在，一邊又打了不少水。

    家里沒有桶，都是一盆一盆這么抱回來的。

    這下是不僅腰酸，要手疼。

    洗到第四遍，水總算清澈了，唐晚吟呼嚕了一把孟子禮的腦袋：“你這頭發(fā)也該剪了?！?/br>
    孟子禮捂著腦袋：“不剪！疼！”

    “切，由得著你嗎？明天再去鎮(zhèn)上，把頭發(fā)都理一理！”唐晚吟想著自己今天在鎮(zhèn)上看到過理發(fā)的，一個木板子上用黑油漆寫著的，短發(fā)一毛五，長發(fā)兩毛，還有刮胡子什么的，五分還是多少。

    三個娃都該理發(fā)了，孟子敏的劉海總是掉下來擋到眼睛，她都看了好幾遍了。

    給孟子禮洗完，讓他老實(shí)待在炕上不準(zhǔn)下來，然后又去叫孟子敏過來洗。

    小丫頭還挺不好意思的：“媽，我自己洗就行了?！?/br>
    唐晚吟狐疑：“你自己能洗？”

    孟子敏點(diǎn)點(diǎn)頭：“我以前還給弟弟meimei洗呢……”

    “弟弟meimei？你們還有個meimei？”唐晚吟一邊拿著暖瓶倒水調(diào)水溫，一邊好奇問道。

    孟子敏忽然臉色一變，伸手捂住自己的嘴。

    唐晚吟越發(fā)覺得不對勁：“你們兄弟姐妹幾個？你說的這個meimei，是沒了……還是被孟宇祁送走了？”

    孟子敏只捂住嘴拼命搖頭，不肯說，唐晚吟還待再問，小丫頭眼里已經(jīng)流出驚恐的淚水了。

    唐晚吟只好把這事兒先放下，拉過小丫頭給她洗澡。

    孟子敏這下也不敢掙扎了，乖乖地任由唐晚吟給洗，一樣，洗了三遍水才清，水就直接往院子里潑，最后一遍干脆直接潑在墻面上，正好消暑降溫了。

    到了孟子清這里，這丫頭也是一樣掙扎，態(tài)度比孟子敏還堅(jiān)決：“媽，我自己洗。”

    唐晚吟還想套話呢，正好借著洗澡兩人獨(dú)處的時間問問，自然由不得她。

    等唐晚吟把掙扎著的孟子清的衣服給扒了，才知道為什么這丫頭這么抗拒讓她給洗澡了——孟子清背上、胳膊上、腿上，全是傷痕。

    第24章 子清發(fā)狂

    密密麻麻的，二三十道，有些是一長條的，不知道是鞭子抽的還是刀劃的，有些則是小小的圓疤，唐晚吟有個抽煙的朋友身上就有這種圓疤，說是睡著了被煙頭燙的。

    唐晚吟拉著孟子清前后左右地看了一圈，眼睛都紅了：“子清，這是……怎么回事？誰弄的？”

    孟子清小小的身子顫栗著，臉上又浮現(xiàn)出那種驚恐的神色來。

    “疼……疼，媽，疼！”孟子清太過害怕了，只會說這么幾個字，最后竟然失聲尖叫了起來：“疼，別打我！求求爸，別打了，別打了！”

    唐晚吟還沒反應(yīng)過來，另一間屋里的孟子敏臉色一變，飛快地從床上躥下來，直奔唐晚吟她們這邊。

    孟子禮也是跟著跑過來，身上還光著呢，跟在后面嚇得大哭。

    “姐！”孟子敏光著腳，鞋都沒穿，沖過來抱住孟子清，把孟子清的腦袋按進(jìn)自己懷里：“姐，別怕，別怕，他不在了，咱們現(xiàn)在……是跟媽一起，姐你看看，咱們有媽了，媽在這兒！”

    孟子敏緊緊抱著孟子清，讓孟子清看向唐晚吟的方向。

    孟子敏這般熟練的cao作，似乎不是第一次見到孟子清這樣了。

    唐晚吟驚慌失措，手在空中亂揮了兩下，最后決定學(xué)孟子敏的樣子，把孟子清抱進(jìn)自己懷里。

    “子清別怕，我在，我……媽在呢，有我在，沒人能打你，誰都不能，你爸也不能！”唐晚吟一邊哭，一邊安慰孟子清，說到最后簡直咬牙切齒起來。

    孟宇祁可真不是個東西！

    不要孩子也就罷了，居然還對孩子下手，家暴孩子！

    簡直是畜生！

    唐晚吟緊緊抱著孟子清，細(xì)心安慰，孟子清這才慢慢恢復(fù)過來。

    唐晚吟又見孟子敏跟孟子禮光腳站在地上，一臉擔(dān)憂，叫孟子敏趕緊把孟子禮帶走，洗個腳把鞋穿上。

    孟子敏看了看已經(jīng)平靜下來的孟子清，這才拉著孟子禮走了。

    唐晚吟慢慢松開孟子清，見孟子清還是緊閉著眼睛，一臉痛苦的樣子，心中不忍，只能小聲勸道：“子清，水涼了，我再去加點(diǎn)兒熱水，好嗎？”

    孟子清慢慢睜開眼睛，看了看唐晚吟，忽然伸手把唐晚吟脖子抱住，什么話也不說，也不讓唐晚吟走。

    唐晚吟只能盡力把孟子清包裹起來，怕她著涼，只可惜兩人身上都是濕淋淋的，并不暖和。

    還好孟子清過了沒多久就好了，站直了，一臉愧疚地對唐晚吟道歉：“媽，都是我不好，把你衣服都弄濕了……”

    唐晚吟輕輕揉了揉她有些發(fā)黃的頭發(fā)，柔聲道：“沒事兒，給子禮那小家伙洗澡的時候就已經(jīng)是一身水了。”

    孟子清這才笑了笑：“子禮是調(diào)皮一些?！?/br>
    唐晚吟看著孟子清，說了一句：“我希望你也能調(diào)皮一些?！?/br>
    孟子清訝然地看著唐晚吟，唐晚吟笑著點(diǎn)點(diǎn)頭：“我既然是你們媽了，別管親媽后媽，反正是媽，你喊我一聲媽，我就要養(yǎng)你一生?！?/br>
    孟子清剛才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又涌出來了，她伸出細(xì)小如同蘆柴棍的胳膊，再次環(huán)住了唐晚吟的脖子。

    唐晚吟抱著孟子清小小的身軀，在她臉蛋上親了一口：“好了，抱一會兒就行了，再這么磨蹭下去，咱們都得著涼?！?/br>
    這年頭著涼可不是鬧著玩兒的，就憑鎮(zhèn)上醫(yī)院那止疼片跟紅藥水……嘖，不敢想。

    孟子清羞澀地笑了一下，唐晚吟就去廚房打熱水了。

    東廂房之間有門連通，門嘎吱一聲響，孟子清回頭，孟子敏悄悄開門伸進(jìn)來一個腦袋：“姐？你好啦？”

    孟子清點(diǎn)點(diǎn)頭：“嗯，我沒事兒了。”

    孟子敏這才小跑過來，蹲下來跟坐在盆里的孟子清說話，一雙眼睛又黑又亮：“姐，我剛才看到了，媽抱著你，還親你了?！?/br>
    孟子清忍著激動，點(diǎn)點(diǎn)頭：“嗯，媽親我了?！?/br>
    孟子敏一臉羨慕：“姐，我感覺這個媽最好，我不想換媽了，我就想一輩子都跟在媽身邊?！?/br>
    孟子清沒說話，但是看臉上的笑容，顯然也是跟孟子敏一樣的想法。

    被單獨(dú)留下的孟子禮不干了，嚷了起來：“大姐！二姐！我要過去！”

    孟子敏趕緊跑回去：“你別過來！我這就回去！”

    孟子敏剛跑回去，唐晚吟就拎著剛裝滿的暖瓶進(jìn)來了，好奇問道：“你們姐倆說什么呢？”

    孟子清小聲笑道：“說……媽真好?！?/br>
    唐晚吟拔開暖瓶塞子，小心地在臉盆的邊緣倒水，笑道：“那可不嗎？碰上我你們真是運(yùn)氣太好了！”

    孟子清又捂著嘴笑了，這個媽跟別人不一樣，說話奇奇怪怪的，可是，她跟子敏子禮都好喜歡這個媽。

    唐晚吟最后才洗的澡，又跟幾個娃清清爽爽地吃了一頓飯，刷了個牙，倒頭就睡。

    第二天一早，唐晚吟又帶著三個娃去鎮(zhèn)上了，剪了頭發(fā)，再把剩下的日用品都給配齊了，還被路人指導(dǎo)去了廢品收購站，弄了兩塊木板，一塊放在堂屋里做飯桌，一塊放在廂房里當(dāng)寫字臺跟置物的隔板。

    手里的票用得差不多了，錢也只剩下二十多塊了，唐晚吟才終于停止折騰。

    吃住都搞定了，再就是衣服了，唐晚吟自己的衣服雖然不多，但是好在合身，夠穿。

    三個娃就不行了，都只有一身，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開始穿起的，都是一模樣的，上頭兩件，里面是破破爛爛的秋衣，外面是大人外套改的，寬寬大大跟套麻袋似的。

    下面就是一條單褲……連個小內(nèi)內(nèi)也沒有。

    這一身又熱又大，不舒服也不合身，難為孩子穿了這么久。

    那天洗澡的時候唐晚吟就收拾了一下空間里的東西，感謝她喜歡穿純棉的習(xí)慣，倒是找出了幾件純色的t恤衫，大致比劃了一下，把標(biāo)簽跟鎖邊的地方剪掉，重新縫補(bǔ)一下，給三個小孩穿了。

    至于那些帶圖案帶印花的就不行了，這年頭也沒洗衣機(jī)烘干機(jī)，家家戶戶的衣服都在外面洗在外面曬，人家一眼看到了，還不得拉出去讓接受貧下中農(nóng)再教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