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含，你們有什么臉來看他？”杜薇一字一句，恨得咬牙切齒，“我兒子被你們害成這樣，我不會讓你們好過的，永遠(yuǎn)也別想好過！”

    第2章 春日黑夜

    杜薇那天說了一通狠話，但后續(xù)有好些時日，沈含一家都沒見到她和褚欽江。

    護(hù)士說17床那小孩，也就是褚欽江，前幾天已經(jīng)出院了。

    可杜薇并沒有帶他回家。

    沈含倒不擔(dān)心需要承擔(dān)什么責(zé)任或是賠償，不管杜薇怎么要求，她都心甘情愿的接受，哪怕辦不到也盡力去做。

    自己孩子犯的錯她不會推卸。

    她現(xiàn)在最記掛的，是褚欽江恢復(fù)的如何了。

    他和路倏同齡，若是這么小就……沈含換作自己，肯定是無法接受的。

    路家每天都是陰云密布低氣壓，路倏更是十年來沒這么聽話過。

    自己吃飯睡覺上學(xué)，不看電視不玩玩具，每天一放學(xué)做完作業(yè)，立馬跑去褚欽江家門口等著。

    只可惜，他一次也沒等到。

    而真正見到杜薇母子二人時，是在一個月后的周末。

    當(dāng)天路銘衡也正好在家休息。

    沈含一見她們回來，立即把人往家里請。

    杜薇比起幾個月前，模樣憔悴了不少，眉眼間透著深深的疲憊，表情也是麻木的。

    沈含倒了兩杯水，放在母子二人跟前，隨后慢慢鞠了一躬。

    “小杜，我知道現(xiàn)在說什么都沒用，但我還是想向你道歉，”她語氣滿滿的愧疚，誠懇說，“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是我的疏忽造成了這個后果，你想要賠償或者怎么樣，我們都愿意接受?！?/br>
    杜薇淡漠的垂著眼皮，沒說話。

    路銘衡牽著路倏過來，拍了拍他肩膀，只說了兩個字：“去吧?！?/br>
    路倏走到沙發(fā)邊，抬起頭，率先撞入目光的，是褚欽江的眼睛。

    他眼睛很大，顏色有些淺，眼尾走勢平坦，是標(biāo)準(zhǔn)的杏眼。

    這樣的眼型看上去會給人一種格外乖的感覺。

    褚欽江直勾勾盯著路倏，安靜坐在杜薇旁邊，不哭不鬧。

    除去頭發(fā)短了許多，臉色有點氣血不足而稍顯蒼白以外，和之前沒多大區(qū)別。

    路倏眼底閃了閃光，一時高興想去拉對方，卻在那瞬間，表情陡然僵住了。

    褚欽江依然很安靜。

    可是他抱住了腦袋。

    整個人蜷縮著往杜薇身后躲，仿佛面前站著的是會吃人的怪物。

    任誰來看，這都不是一個正常十歲小孩該有的反應(yīng)。

    杜薇還是那個表情，早已習(xí)以為常一般，她反手拉住褚欽江，把他往前拽。

    “出來，躲什么，他才是害你的人，你看清楚了，不準(zhǔn)躲！”

    路倏往后退了一步。

    路銘衡在后面擋住他，“不可以逃避，爸爸說過，你要自己面對。”

    褚欽江有些掙扎，然而抵不過杜薇力氣大，強(qiáng)行被拽了出來，抱著腦袋的雙手也被強(qiáng)制放下。

    杜薇捏住他的下巴，逼他看向路倏，嘴里的話不知是對誰說。

    “看好了，仔細(xì)看著，別忘記這張臉，永遠(yuǎn)也別忘！”

    路倏呆愣的睜著雙眼，與褚欽江無聲對視。

    他看著他從掙扎到放棄，隨即嘴角一癟，開始不要命的掉眼淚。

    褚欽江張了張嘴，像是要說什么，可最后發(fā)出來的，也不過是幾個模糊不清的音節(jié)。

    路倏腿一軟，慌張后知后覺蔓上來。

    沈含看不下去了，說：“小杜，總能有辦法的，這里的醫(yī)院治不好，我們就去更大的醫(yī)院，去首都，去最好的地方，一定會有辦法的。”

    杜薇笑了下，比哭還難看的笑：“醫(yī)院？我昨天才從全國最好的腦科醫(yī)院回來，你猜人家怎么說？”

    她停頓兩秒，殘忍的復(fù)述：“如果第一時間送我們醫(yī)院還有可能，但你來的太晚了，回去吧，在這也是浪費時間?！?/br>
    “聽見沒有，浪費時間?！?/br>
    整整一個月，她幾乎跑遍了全國各地的醫(yī)院。

    然而每個醫(yī)生都給她宣判了“死刑”。

    ——抱歉，我們治不了。

    所有人都在告訴她。

    你兒子已經(jīng)是個傻子了，別再妄想掙扎，他一輩子都是廢物，永遠(yuǎn)也爬不起來。

    沈含難受的一口氣險些提不上來，眼前陣陣發(fā)暈。

    路銘衡扶住她，對杜薇說：“杜小姐，這件事責(zé)任在于我們，您說吧，不管多少賠償我們都承擔(dān)，以后……欽江就是我們第二個孩子，他是炎炎的哥哥，我們會把他當(dāng)親生兒子一樣照顧?！?/br>
    褚欽江還在流眼淚，手指攪在一起，表現(xiàn)得很焦慮。

    杜薇整理好情緒，換上淡漠的神色：“今天我來，就是和你們說這個?！?/br>
    路銘衡把沈含扶到沙發(fā)邊坐下，點頭示意：“您說?！?/br>
    “既然你剛才也答應(yīng)了，把他當(dāng)親生兒子一樣照顧，”杜薇把褚欽江從沙發(fā)上拉下來，往前一推，“那么從今天開始，他就是你們的了?！?/br>
    “……什么？”路銘衡一下沒反應(yīng)過來。

    沈含意識到不對勁，連忙說：“炎炎，你先帶哥哥去房間玩會兒?！?/br>
    路倏站了半天，到這會兒才反應(yīng)過來褚欽江變傻了的事。

    他看向沈含，眼里有些抗拒。

    褚欽江聽不懂大人們說什么，只是攪動手指的頻率更快了，甚至還想張嘴去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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