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若景沒有料到他如此禁不住打擊，著實嚇了一跳。

    “唉你別……”

    他只是想在談判之前占據(jù)有利地位，沒打算把人逼崩潰。

    “你別這樣，我不是來找你興師問罪的?！?/br>
    江青止卻只是搖著頭，整個人好像封閉了一樣，沉浸在自己的內心世界，無法感知周遭的變化，也完全聽不進去別人的勸。

    這個變故來的始料未及，陳若景一時不知該如何應對，他想先離開，下回再找機會過來，但見江青止泣不成聲的樣子，他最后還是停下了腳步。

    他握了握拳，猶豫了幾瞬，還是抬腳走到江青止旁邊站定，踟躇半晌，他伸出手去拍他的肩膀，又沉下嗓音，耐著性子，按著此前了解過的一些信息，低聲安撫對方。

    “沒事了。我沒有怪你。”

    “沒事了。這不是你的錯?！?/br>
    “沒事了?！?/br>
    “沒事了?！?/br>
    ……

    低聲安撫效果不太明顯，江青止依舊抽抽噎噎哭得好不狼狽，陳若景一個頭兩個大，最后還是一咬牙，張開雙臂將他抱進自己懷里，緊緊摟住，同時繼續(xù)低聲安撫他。

    “沒事了。我沒有怪你。”

    “沒事了。這不是你的錯。”

    “沒事了。”

    “沒事了?！?/br>
    ……

    很長時間之后，江青止的情緒終于稍稍平復下來，陳若景慢慢松開他，又遞一張紙巾到他手里，“怎么回事？病情反復了？”

    江青止的神情是發(fā)作之后的近乎木訥，他的眼珠滯澀地轉動，短暫地停留在陳若景的身上，又挪開，他木木地看著工作臺上的那捧向日葵，點點頭，緩慢地說道：“有一點。在吃藥。也……看醫(yī)生。大部分時候……都能控制，剛才是……我……”

    說著，他的聲音里又染上了哭腔，陳若景太陽突突跳了一下，趕在他開哭之前，朝他說明了自己的來意。

    “我跟阿煊已經離婚了，過去的事情我不想再去追究，但你要真覺得對不起我，就幫我把這件事做了?！?/br>
    “……”

    “什么事？”

    陳若景就說了，但把宋晏的PlanB放在了前頭，自己的A計劃，改成兜底。

    一個階段有一個階段的優(yōu)先級，在處理完利時的事情之前，他不愿節(jié)外生枝，便暫時將一些事情壓在腦后，后來接連遭遇失戀和失業(yè)的打擊，他一時回轉不過來，而現(xiàn)在……

    他沒有工作，卻有大把的時間可以揮霍，他沒有煩心的事，卻有一個可靠的人給他幫忙，這種情況下，他若是不去跟一些人死磕，豈不是對不起這等千載難逢的好機遇。

    撞車、推落水……那些人既然敢用各類超出尋常的手段來對付他，自然要做好被他報復回去的打算。

    “我的微信，你加一下，這個軟件，你裝在阿煊的手機上，萬一失敗，你再按照我教你的話術，去朝他套話?！?/br>
    那之后，他又朝江青止演示了軟件的安裝和使用方法，話術需要背誦和練習，這個只能靠江青止自己去做。

    話說完，眼見著江青止木木地發(fā)著呆，不作任何反應，陳若景沒忍住挑了挑眉，“沒聽懂？”

    江青止搖頭，“……沒?！?/br>
    陳若景：“那就是不愿意？害怕了？”

    江青止依舊搖頭，過了一會，他低著頭說：“我知道了。我會幫你去做的。我這個店是他幫我盤下來的，花了不少錢，也費了不少人情，人情我還不了了，錢我把我母親留給我的房子變賣了，這幾天就打算還給他……我當面去找他還錢吧，到時候，我看看我能不能幫到你?！?/br>
    說這話時，江青止的眼眶是紅的，臉卻是白的，他的嘴唇也很白，身材很瘦，他的顴骨高高地凸起來，眼窩卻深深地凹下去，明明上回見面他的面色還算得上紅潤，一個月不見，他就變成了現(xiàn)在這副模樣。

    蔫答答，像一株快要枯萎的花。

    宋文煊額頭的青印子遲早會銷，這個人心里的傷口卻不知什么時候才能夠好。

    陳若景看著這樣的他，最后還是發(fā)現(xiàn)自己完全沒辦法去討厭這個人，因為對方的遭遇也好，因為對方跟自己母親相似的神態(tài)也好，討厭不起來，更遑論厭惡，從前無感，現(xiàn)在也只有淡淡的憐憫。

    一次兩次遇人不淑，生活待他真的是太過殘忍。

    收回目光，陳若景拿出手機，說：“好了，那就先這樣，花多少錢？我掃你。”

    ***

    拿著花走出花店時，陳若景的神情還是有些恍惚，他設想過很多他和江青止攤牌的畫面，卻沒哪一個是像剛才這樣的。

    對方哭唧唧，他手忙腳亂。

    欺負一個弱了吧唧的人，真的很沒意思。

    從花店走向停車位的過程中，陳若景情不自禁地這樣想道。

    車還停在原位，宋晏脫了西裝外套，只著一件修身的商務風淺色系襯衫站在車旁邊，西沉的夕照落在他的身上，又繞過他，在地上拉出一條長長的影子，晚風掀動他的發(fā)絲，男人眉目俊朗，笑容繾綣。

    心頭的悵惘在這一瞬間迭蕩一空，陳若景輕扯唇角，抬腳朝對方走過去。

    “結束了？怎么樣？”

    宋晏的目光也落在他的身上，眼底的那抹繾綣融化開，釀成更加令人沉醉的溫和笑意，繼而短暫地停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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