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那樣看著潘臨溪的眼睛，美麗的眼睛里翻涌著熱潮，卷著試探和小心。

    對方冷不防叫全名攪起了潘臨溪最壓抑的情感，雖然鐘霓虹表現(xiàn)得罕有地不自信，但還是最大程度將她埋藏的很深的喜歡翻了出來。

    潘臨溪沒有回答，只是把手覆到鐘霓虹的手心。

    你好傻，何必問？如果不愿意，我怎么會(huì)到上海來找你？

    如果不愿意，我怎么會(huì)叫你想牽我的手就牽吧？

    鐘霓虹握緊潘臨溪的手，噗嗤一笑，好像對現(xiàn)在的情形感到很滿意。

    兩個(gè)人靜靜地走了一段，兩個(gè)人的手一直蕩啊蕩。

    相較而言，鐘霓虹的腳步要輕快得多。

    潘臨溪時(shí)不時(shí)側(cè)首，眼里是鐘霓虹，手心里是彼此交纏在一起的心跳。

    “誒！潘——”鐘霓虹忽然停住，左手指向夜空。

    潘臨溪仰起頭，從梧桐樹的罅隙，只見月光透過云層的薄弱之處，泛出亮色。

    “云要散了?！彼f。

    這時(shí)，一陣急急的夜風(fēng)吹來，翻得梧桐葉嘩嘩響。

    潘臨溪感到鐘霓虹的手緊了緊。

    于是，她也不自覺地緊了緊手勁。

    在和鐘霓虹的關(guān)系中，她也許算不上主動(dòng)，但是，她愿意這樣回應(yīng)她，也會(huì)憑借忽然的沖動(dòng)、莽莽撞撞地千里迢迢來看她。

    “還有九天，我們就要領(lǐng)證了?！辩娔藓缡栈啬抗狻?/br>
    剛才她收緊手勁，是想到了這件事。

    “嗯，很快了?！?/br>
    “潘，扯證后如果我不想再跟你離婚，你怕嗎？”

    又在試探嗎？

    潘臨溪看著鐘霓虹仿佛起風(fēng)的眼睛，在這種試探之中，到底意味著什么呢？

    如果她喜歡自己，大聲說出她想要，那才是她的風(fēng)格啊。

    絕不會(huì)是這種模棱兩可的、以如果開頭的假設(shè)性句子。

    “不怕?！?/br>
    “為什么？”

    “跟你在一起，我開心?！?/br>
    潘臨溪對自己也很絕望。

    她多想表白，多想告訴她，我愿意跟你去嘗試一切從不曾經(jīng)歷的事情；愿意跟你一起面對你以后的喜怒哀樂。

    現(xiàn)在，云真的散了。

    她想在月亮下面告訴鐘霓虹，簡簡單單地跟他說，她喜歡她。

    但是，她不敢；不能。

    因?yàn)?，她不是游戲的破壞者，她也深深明白著橫亙在兩個(gè)人之間的，除了懸殊與不平衡，還有，鐘霓虹或許并不喜歡她。即便有，但也沒有喜歡到，她會(huì)不顧一切地放下一味的曖昧、袒露她的心聲的程度。

    不過，這樣就很好了。

    這樣，能夠手牽手地走在月光下，也已經(jīng)，很幸運(yùn)。

    “那就好，如果那樣的話，我就放心了。我喜歡這種占有的感覺?！?/br>
    “我們不是占有和被占有的關(guān)系?！迸伺R溪提醒著她，也提醒著自己，“我們只是雇傭關(guān)系，要是合作愉快，繼續(xù)合作也可以，只要你不覺得浪費(fèi)自己的年華?！?/br>
    隔了那么久，她才隱晦地回答以前鐘霓虹問她能不能延長婚期。

    她不確定她還記不記得。

    “不會(huì)啦，和你才不是浪費(fèi)。我顧不了那么多，現(xiàn)在我只想跟你結(jié)婚，讓全世界的人以為，我們屬于彼此。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說?！?/br>
    鐘霓虹躬下身撿起地上的一片半枯的梧桐葉。

    暗紅色的燈罩在她身上。

    “不知道它為什么會(huì)早早地掉落?！彼f。

    “秋天到了啊?！迸伺R溪眼中全是溫柔。

    她的心揪著，現(xiàn)在，她發(fā)現(xiàn)她已經(jīng)貪婪到，希望彼此真正地屬于彼此。

    “真的沒有想過，有一天會(huì)跟你這樣牽手走在種滿梧桐樹的街頭。好開心，我喜歡這樣的時(shí)光，好想跟你一直走下去?！?/br>
    “鐘霓虹，我也開心?！迸伺R溪又說了一遍。她忽然很很想抱住她。

    “來，快到我的懷抱里?！?/br>
    鐘霓虹就像能夠讀心。

    潘臨溪怔了怔，投進(jìn)她的懷抱。

    “搞得像在戀愛。”

    “有什么關(guān)系呢？反正，電影里也是這樣演的，而且我們本來也打算給大家演戲，就——潘，逼真一點(diǎn)也可以的，我之前不是很明白人生如戲、戲如人生，入行之后，我才懂得，世界并不只有一個(gè)，只要愿意，你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盡可能地將自己的人生拓得更寬、更廣。而且，只要現(xiàn)在開心就好。現(xiàn)在的開心，才是真正擁有的開心?！?/br>
    “這樣嗎？”

    “潘，你在顫抖?！?/br>
    “沒有?！?/br>
    “不要對我說謊?！?/br>
    “潘，我想親你?！?/br>
    我也想親你。潘臨溪說不出這樣的話。

    “好?！彼荒苷f到這種程度。

    鐘霓虹輕輕推開她，然后送上蜻蜓點(diǎn)水般的吻。

    那吻，像是帶著秋天的蕭瑟和荒涼，將曖昧的寂寞覆蓋住了。

    “禮尚往來?！迸伺R溪也親了回去。

    “潘，你很會(huì)。”

    燈光下，鐘霓虹的笑顏多美。

    潘臨溪想，盛夏的時(shí)候，晉安有一只蝴蝶煽動(dòng)了一下翅膀，

    很久很久的以后，在千里之外的上海秋夜里，發(fā)生了兩個(gè)輕淺的吻、開心的吻。

    人終究是不能夠完全地自我掌控，

    你不知道，下一刻，自己會(huì)被什么牽引，甚至于偏離原本的人生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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