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三苦起臉，“那你……都是讓誰殺的呢？沈大叔嗎？還是你家部曲？不會是采采jiejie吧！”

    陳詢在車中清清嗓子，“她上回殺人，也就三五百人，血流遍了山野……”

    “啊，我不要聽了！”他蹬地跳下車，又見楚姜拉開了車簾，目光深沉地看著他，“戚三，不要說出去，不然，我會傷心的?！?/br>
    戚三只覺背后一陣發(fā)涼，手足無措地指著不遠處的茶寮，“我……我去給你買一碗茶?！?/br>
    她忍著笑，無聲地點了個頭，看著戚三腳步踉蹌著過去，又撲在陳詢懷中笑得花枝亂顫，“瞧著也人高馬大的，膽子怎么還不如方祜大。”

    陳詢攏住她，“我去肅州后，師傅會帶著方祜改名換姓，投向軍中，作為軍醫(yī)隨我歸來?！?/br>
    楚姜伏在他胸膛上，仰頭看向他的眼睛，輕喃道：“東胡比北匈奴難纏，師兄若率兵去了草原上，可定要仔細些?！?/br>
    “九娘，我不會死的?！?/br>
    “可我仍是懼怕。”她以指抵住他的唇，威脅道：“師兄，你要是死了，我不會隨你的，等哪日生犀通靈，叫你回魂看我佳婿良緣、兒孫滿堂?！?/br>
    陳詢親吻著她的指尖，“念此一句，不敢不回?！?/br>
    秋聲里，滿城風(fēng)起，落露為霜，卻比繁華好景，六樓六館遙有新聲。

    管弦飄渺入耳，楚姜啟唇笑道：“那便說好了，不然我八十八歲終老，你還年少俊彥，你我黃泉相見，對面不識，實在遺憾得很?！?/br>
    恰好戚三端著一碗茶小心翼翼地過來，又聽到“黃泉”兩字，顫抖著端上茶，想說些新鮮的讓他們的對話正常些，“九娘，你家那個姨母，正在茶寮里與人吵架呢！”

    陳詢饒有興致地掀開車簾，與她一并將視線投過去。

    楚姜遙看著，笑謔道：“母親說十一姨不肯回金陵，原是因這般?！?/br>
    戚三告狀，指著茶寮里一身荼白的郎君道：“我聽著了，你家姨母就是因為他才留下的?！?/br>
    那是陸十一，正護著胞弟，不讓他被顧妙娘抓花了臉。

    “虧得我十三meimei生前說你好，是不是徐大儒不來太學(xué)，你就要躲一輩子?。　鳖櫭钅锖藓薜芍值芏?，“我要是因為你們耽擱了青春，我死也不會放過你們，尤其是十一郎你?！?/br>
    陸十一無奈道：“十一娘不是有話告知十九弟？”

    她又是一眼瞪來，惡狠狠道：“我說給他一人聽?！?/br>
    陸十一這才讓弟弟出來，一見到陸十九近前，她驀然鼻頭一酸，淚水轟然決堤。

    “我十三meimei說，她背著我七叔母給你做了一雙鞋，繡了一對鴛鴦，不能讓別人知道，不然金陵城里會罵她不守清譽的，那雙鞋，我?guī)砹?，你留著，等你哪日訂親了，就把鞋燒了，她便能知道你在世上有人陪了。”

    陸十九立時便落下淚來，顫著手接過她遞來的包袱，哭得泣不成聲。

    顧妙娘看他一眼，抬手擦了淚，“我從金陵來到長安，非要親自等到你，就是想要親口對你說一聲，十九郎，你懦弱不堪，不配我十三meimei的喜歡?！?/br>
    最后這一句，她不曾掩了聲量，落在了陸十一耳中。

    他以為她還要對自己說些什么，卻一句未曾等到，只見到她翩然的身影離去。

    “十九弟，她或許說得很對?！彼蛧@一聲，叫仆從將十九郎送回府中去，俯身收拾了茶案上翻開的一卷書，提步欲走時看見了遠處的楚姜與陳詢。

    他收起面上的落寞，微笑著遙遙作了一揖，看著二人車馬遠去，心緒乍似江天遙闊。

    西風(fēng)里高臥，蕭颯長安，他執(zhí)卷走進西風(fēng)中，嘆此世多有女兒郎，可入青史里，并不拘于楚氏九娘一人。

    有閨閣守諾踐約，奔走為行約。

    有帝姬赤子熱忱，血親狠相負。

    有蛾眉奔行山水，揮毫寫江山。

    有巾幗策馬狼煙，銀槍挑弦牙。

    有紅袖決算千里，揮手動風(fēng)云。

    如此寂寥的幾筆，若能被一闕明月照到千百年后，便也作此蕭索秋聲里，一山蒼蒼的翠微。

    作者有話說：

    到這里，故事便寫完了。

    應(yīng)該會再有一個番外，這個周末寫吧。

    雖然不知道下一本寫什么，什么時候開，但是，如果有緣，我們下一本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