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簡單?！庇舯蛐α讼?，道：“找一條比那位領(lǐng)導更大的魚，把他吃掉就好了。”

    有人搬出了郁彬之前的科學成績，給他鍍金，給死去的研究員們鍍金，那些曾經(jīng)被抗癌針治愈過的人們，以及家中有癌癥患者的人們，自然會把郁彬奉為神祇。

    而迫害神祇的人，自然就該死。

    說的那么輕松，但郁里清楚，那段歲月絕不是像語言描述的這樣簡單。

    否則，曾經(jīng)跟父親一起沉迷科學實驗的江獻不會放棄研究，郁彬也不會擁有如今科學界的地位。

    “我爸說，被釘在恥辱柱上，指的就是這件事吧?！?/br>
    “是?！庇舯虻溃骸八麘摳矣兄瑯拥脑庥觥！?/br>
    “郁里，江照。”他輕聲道：“我們一開始研究你們的時候，真的只是單純想要一個大腦，可是后來，當你們長出手腳的時候，我們都意識到，你們只是普通的孩子?！?/br>
    “但是?！彼粗鴦偛疟怀槌龅奈募?，道：“這段故事的背景，在你們身上依然留下了痕跡，是難以抹除的?！?/br>
    “我把郁里放在鄉(xiāng)下，跟著爺爺，不讓他接觸更多的見識，就是為了讓他做一個普通人，可是陰差陽錯，我不得不把他接來城里……沒想到，最終還是走上了這條路?！?/br>
    他將當初的手稿遞給郁里，道：“我今天過來是為了告訴你，郁里，你的基因里，寫著推動科學進展的使命，我不希望你參加霉菌計算機是因為我不想你按照我設(shè)定的那樣去走，我希望你可以活出自己的人生?！?/br>
    郁里低頭，看到了二十年前的畫稿，那個時候，他還只是一枚小小的細胞卵，可已經(jīng)有人預知了他從幼年到成人的模樣。

    上面還有關(guān)于他的基因設(shè)定，因為是手稿，所以看上去很啰嗦。

    如，不能喝酒，因為喝酒會損壞腦功能，大腦是人類身體上最寶貴的器官。

    如，超級喜歡學習！喜歡研究，愛國愛家愛生活，努力為科學發(fā)展而奮斗！

    如，笑起來超級可愛，永遠都可以像孩子一樣看待生活，隨時保持著治愈自己的力量。

    如，很乖，但要敢說敢講，不會因為任何原因而委屈自己，對人對己坦誠才會更加快樂。

    如……

    要一輩子順順利利，遇到的人都是善良的，遇到的事都是美好的，交出的真心永遠不會被辜負。

    郁里抬起濕漉漉的睫毛，紅起來的眼眶里噙滿淚水：“這些，不像是，研究員，墜智千使，的設(shè)硬?！?/br>
    “是……”郁彬神情慚愧：“父親對孩子的祝愿?！?/br>
    郁里看了他一陣，慢慢板起臉來。

    “啄千是我生日，難道這個，來至二十年前者，祝宴，我不能收下麻?！?/br>
    第81章 我喜歡你，不是設(shè)定。

    “如骨我說, 我愿意，接受爸爸，的設(shè)定, 是不是就口以, 繼續(xù)去跟蔡老吃?！?/br>
    江照把郁彬送下了樓，兩人腦中都不約而同地回蕩著這句話。

    十一月的天氣溫度已經(jīng)很低, 小區(qū)里的人多換上了長袖長褲, 部分極度畏寒的人，還裹上了棉襖。

    郁彬在小區(qū)門口停下，后知后覺想起江照還在送自己，道：“就到這兒吧?！?/br>
    江照停下腳步，道：“為什么突然選擇告訴他。”

    “我不說他也會猜到?！庇舯虻溃骸八斆魍ㄍ?，到時候在破譯霉菌語言的時候, 難保不會想到我當年提出的那個概念, 到時候也會明白一切?！?/br>
    “您沒想到他愿意接受這一切?！?/br>
    “是你你會接受嗎。”郁彬直視他, 道：“你的脾氣秉性，夢想追求, 都是別人設(shè)定好的, 你現(xiàn)在也知道了這一切, 你準備怎么做?！?/br>
    江照沒有回答。

    送走郁彬之后，他在冷風中站了很久，然后邁開腳步, 去便利店買了一盒煙。

    他感覺自己渾身冰冷，天地仿佛一瞬間顛倒了過來。

    殘缺是有原因的, 不被接受也是有原因的, 黑白的世界里, 連魔鬼也都被死水吞沒, 獨留一片死寂。

    走出便利店的時候，一切又鮮活了起來。

    有人裹著棉襖，抱著外套，站在外面看他。

    江照放下點煙的手，郁里已經(jīng)走上來，把外套給他披在身上，問他：“你會，抽嗎?！?/br>
    “嗯?！?/br>
    “我，也想要。”

    江照握著打火機，郁里已經(jīng)從他手里抽出一根，放在嘴里，香煙翹起來，示意他點燃。

    啪嗒一聲輕響，打火機亮起火光，棕色的煙絲被染成亮色。

    郁里很謹慎地嘬了一口，然后便輕咳了一聲，拿下來送到江照嘴邊。

    江照含住，唇間吐出青色的煙圈。

    郁里一臉崇拜地看著他，又拿過來放在嘴里，吸一口，臉皺起來，又咳了兩聲。

    眼睛被熏得泛起水光。

    “好了?！苯瞻咽Ｓ嗟膴Z過來，道：“估計不能抽煙也是設(shè)定好的?！?/br>
    郁里笑了一下，好像很贊同：“也，許吧?！?/br>
    江照看著他的眼睛，還有仿佛永遠也留不下任何愁苦的五官，將煙頭捻滅，丟在了地上。

    “回去吧?！?/br>
    他往前走，郁里卻彎腰把煙頭撿了起來，扔在了旁邊的垃圾桶里。

    然后小跑過來追上他，拉住他的手。

    江照反握住他的手指，一路向前，看到了一輛沒有停在指定區(qū)域的共享單車，抬腳，慢吞吞地把它推倒。

    郁里扶起了共享單車，再趕上來拉他的手。

    兩人走過小區(qū)的休息區(qū)，江照抬腿邁上了路邊的長椅，在上面來回踩了一遍，在上面居高臨下地看著郁里。

    郁里仰著臉，眼睛彎著，清澈的眼睛里只是柔軟與溫暖。

    江照站了兩秒，又邁開長腿跨下來，繼續(xù)往前。

    郁里在他身后擦干凈了長椅，再次小跑上來，拉住他的手。

    兩人走進電梯，江照把所有的樓層都按了一遍，又往外走去，進了消防通道。

    郁里跟著過去，與他并肩，拉他的手。

    今日陰天，消防通道光線昏暗，溫度很低。

    江照走了兩層，就把鞋子拖了，赤著腳往上。

    足下很快沾染了一層清灰。

    郁里提起他的鞋襪，看著他的腳后跟，想說什么，又閉上了嘴。

    終于回到了室內(nèi)，江照的腳直接踩在了光潔的地板上，留下一連串的足印，到廚房去打開冰箱。

    郁里穿上了自己的懶人拖地鞋，一邊跟過去一邊蹭著地面，然后來到了他面前。

    江照把牛奶澆在了灶臺與地面，郁里又笑了一下，去冰箱里拿出了更多的飲料，還有輕度雞尾酒，一個個打開擺在他面前。

    江照直接抬手，把所有打開的瓶瓶罐罐盡數(shù)打翻在了地上。

    一陣乒乒乓乓的聲音，易拉罐墜落后彈起，少數(shù)玻璃瓶則四分五裂。

    郁里直接邁上前一步，跨過了一干狼藉，摟著他的腰將他沖的后退了幾步，防止他踩到玻璃碴子。

    然后他站直，看著江照的臉，道：“沒油了，要不要，債買一點。”

    江照凝望著他。

    郁里很老實地任他看著。

    “設(shè)定讓你善良你就善良，讓你體貼你就體貼，讓你接受生活的一切你就接受生活的一切?！苯盏纳眢w緊繃著：“你怎么那么聽話?！?/br>
    “我只是，不想跟至己，過不去。”

    “你是被設(shè)定成這樣，我也是被設(shè)定成這樣，我們的一切都是出自別人的安排，我不明白你為什么可以輕易接受這一切?！?/br>
    郁里搖頭，努力很清晰地說：“我喜歡你，不是，設(shè)定?！?/br>
    江照靜了一瞬，直接走進了房間，重重摔上了門。

    郁里外面站了一陣，然后走過去拿了洗地機，嗡嗡地開始拖地。

    地上的垃圾實在太多，他清理了一個多小時，才終于恢復成江照往日打掃的那樣。

    這一會兒，外面已經(jīng)刮起了狂風，陽臺打開的窗戶被吹得哐哐作響。

    郁里急忙又跑過去，把窗戶都關(guān)上。

    他把中午留下來的米飯炒了一下，弄了兩碗蛋炒飯，出鍋的時候還端起來聞了一下，被香的不行。

    于是又趕緊去喊江照吃飯，拍門的時候遲疑了一下，試探地去擰門把手。

    房門沒鎖，江照并不排斥他的靠近。

    郁里揚起嘴角，推門走進去，看到側(cè)躺在床上的家伙，他看上去好像睡著了，一動不動。

    腳上結(jié)著一層污垢，褲腿也全是臟污，很難想象這是那個潔癖的江照。

    郁里轉(zhuǎn)身走進了衛(wèi)生間，接了一盆溫水，放在床邊，把毛巾浸濕，認真地給他擦腳。

    江照一直沒有動。

    郁里接了兩盆清水，才算把他的腳全部擦干凈，然后找到他的消毒噴霧，滋滋噴了一下。

    洗完手過來蹲在他面前。

    這才發(fā)現(xiàn)他一直睜著眼睛，面無表情。

    郁里趴在床邊，伸手輕輕戳他的臉，道：“我啄了，蛋炒飯，要不要，吃?！?/br>
    江照的目光在他臉上聚焦，郁里對他笑了一下。

    他冷冰冰：“不吃?！?/br>
    “可是我，啄的時候，還燙到了，肘?！庇衾锏氖衷谒媲罢归_，中指處果然被燙紅了一塊，江照眼睫抖了一下，坐起來握住了他的手，輕輕撫過那一處，眉心緊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