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算 第79節(jié)
可這是這么多年來,她第一次知道,竟然有人能這樣編排一個二十歲的小姑娘。 到底是多大的敵意? 這份莫名的刻薄,從梁玲帶著她到這里的第一天,就沒停過。 她們的零星碎語,拼在一起,真挺讓人惡心的。 心口就像被無形掐住。更過分的是,她們不止編排她,還順帶上了梁玲。 紀也回頭,瞪她們一眼??瘫〈髬寕冇至ⅠR閉嘴。 進了門,氣氛有些凝滯。 季青松在屋里沒出聲,梁玲則還是在廚房忙碌。 見她進來,也只是看她兩眼,關了火,將她拉到了臥室。 梁玲盯著她,冷哼一聲,“要不是高教授打電話給我,你還打算瞞我多久?” 紀也將包放下,手摳了下包帶。 “媽,我已經(jīng)決定不去了……” 梁玲睨她,半晌沒出聲,她眼眶有些紅,冷聲道,“不想去,是因為和誰攪合在一起了?” 紀也倏地抬眸。 梁玲的神色漸漸淡下來。 紀也從豪車上下來這件事,還是季青松告訴她的。 應該也是有人故意傳謠,又或是想從季青松的嘴里套出點虛實來。 梁玲自動略過了季青松說的那些話,她輕嘆道: “囡囡,你知道的,這里的人吃飽了沒事,眼睛總喜歡盯著別人,她們在背地里說的那些話,不用聽我也知道?!?/br> “可你媽已經(jīng)這樣了,難道你也想走我的老路嗎?” 就因為年輕時的沖動和貪戀,不止梁玲,這個陰影就是在紀也身上也別想拔干凈。 被人戳脊梁骨,紀也這些年都習慣了。 可這回羞辱的不止她。 還有江讓。 她眼底guntang,熱意浮現(xiàn),輕聲說了句,“他不是……” 他不是你們以為的那樣。 梁玲沒說話,她看了眼屋外,小聲道:“他為了這事,已經(jīng)跟我煩了好幾天,話也說的難聽,我沒理,因為你是我一手帶大的。” “囡囡,你不是一直想要離開這個家嗎,現(xiàn)在有機會,為什么不呢?” 梁玲說完,紀也驀地抬起頭,“那錢呢?” 去德國,就算舞團包吃住,來回總是要花錢的。 她知道,梁玲手上是有錢的,可她不想。 那是她的養(yǎng)老錢,她不能動。 梁玲朝她擺擺手,噓了聲,小聲道,“mama手里還有些錢,他不知道的,也不能讓他知道。本來他就總說我們吃他的用他的,要是知道我有這些錢,又要鬧?!?/br> “錢我拿出一半,送你出去。剩下的,mama也要自己留著養(yǎng)老。” 梁玲說著垂眸。 她和季青松,不過是半路夫妻,勉強湊在一起搭伙過日子罷了,真到老了,什么情況還不知道。 紀也搖頭,眼淚掉在床單上,又緩緩染開一片。 “我不要。” 梁玲看她,“你現(xiàn)在還小,等再過兩年你就知道,喜不喜歡那些都是假的?!?/br> 知道她現(xiàn)在聽不進去,梁玲也不強求。 “那我問你,人家喜歡你什么?” “就因為你年輕漂亮嗎?” “可他知道你的情況嗎?知道我們家的情況嗎?能開那種車的,家里條件不差吧,人家家里知道了,能接受你嗎?” 廚房的灶臺上還燜著雞湯,滿屋子的香味。 就在這瞬間,紀也卻覺得自己的味覺、聽覺一下子都離她好遠。很空泛,那是一種羞恥感,被強行揭開,從頭灌到尾,涼到腳心。 梁玲的話很刺耳,但又像是剖開了果心,里面已經(jīng)破爛不堪。 是啊。 江讓喜歡她什么呢? 或者該說,他喜歡她嗎? “喜歡”這兩個字,她好像從來沒聽他說過。 紀也垂眸,許多話哽在喉嚨口,竟然一個字也說不上來。 梁玲什么時候出去的,紀也不知道。 她緩緩靠在被子上,才覺得暖和些。被子有曬過的痕跡,鼻息間的味道還帶著熾烈,很舒服。 她閉上眼,許久沒動。 直到一旁的手機震動兩聲,她才伸手拿起來看。 其實這樣的短信,紀也已經(jīng)連續(xù)收到好幾天了。 是個陌生號碼,可又不能算作完全陌生。 比如,那雙骨節(jié)分明的手,手指上還戴著和她一樣的情侶對戒。 再比如,那張恣肆俊雋的側顏,像素清晰,連他眼角那顆小到不容易被發(fā)現(xiàn)的痣,都照得清清楚楚。 又比如,黑影的光線里,少年低頭抽煙的模樣。 每一個動作,紀也都很熟悉。 要說不同的,就是這些照片里,每一張都有任蔓露的半張臉。 她仿佛在和紀也說:看吧,這些天我都陪在他身邊,而你呢? 今天這張像是更加過分了。 照片里,江讓挺直的站著,單手在解襯衫扣子。他的眉眼微揚,正朝鏡頭看。眼底明顯有幾分慍怒和不耐煩,但并不影響他懶倦的帥氣。 扣子解到第三顆,露出肌理分明的胸膛。 紀也依稀記得,這種把戲,上一次還是在楊曉凡的前男友鐘陽身上碰到的。 那時的她,覺得這種方式既拙劣又可笑。 卻沒想過有一天,這樣的事也會發(fā)生在她身上。 紀也緩緩將手機鎖屏,她整個人縮到被子里,咬著唇,肩膀微顫。 沒一會兒,連著枕頭也全濕了。 - 最壓垮紀也的,并不是任蔓傳來的那些照片。 而是梁玲為了她,忍不住和那幾個刻薄鄰居吵了兩嘴,回來就捂著心口,說喘不上氣。 紀也嚇得連忙喊了救護車。 到醫(yī)院一查,還是心血管老毛病。但這次的病犯得急,醫(yī)生建議做個心臟支架手術,以免后續(xù)接不上力。 紀也去收費窗□□錢的時候,腿還是軟的。 等再回去,就聽到季青松站在梁玲病床邊,語氣略有抱怨。 “你去跟她們吵什么,你又吵不過,自己還氣得不輕。現(xiàn)在好了,作到醫(yī)院來了?!?/br> 梁玲的情況比剛才要好上一些,她抬頭,朝季青松看去。 “不是你親生的,所以你無所謂。” 季青松沒再說話,看樣子挺不高興的。 紀也跟學校請了假,準備待到梁玲做完手術出院再回南城。 她這幾天,醫(yī)院家里兩頭跑,人也跟著瘦了一圈。好在她只需要白天照顧梁玲,晚上守夜季青松主動擔了下來。 任蔓的照片,還是每天雷打不動傳過來。 紀也始終沒有回復,也沒有找江讓。 后來她發(fā)現(xiàn),好像只有透過任蔓的照片,才能細窺到江讓的日常。那些她看不到的畫面。 雖然這種方式很不齒。 而這件事,無形在她心頭埋了個雷。 紀也知道,這個雷遲早會爆的。 只是她在等,還想再等等。 至于等什么,或許她自己也不知道。 - 梁玲的手術不算復雜,被排在上午第一臺。 紀也脫下無菌服,舒了口氣。 護士將她叫到護士臺,吩咐她一些術后的注意事項。 紀也接過藥,朝護士道了聲謝。 卻沒想到,就在她轉身時,身后忽然來了個人,直直朝她撞了上來。 紀也抬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