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如玉說，好幾次你醉了酒，夢中叫的名字是玉兒...可是，我知道，你叫的并不是我。當(dāng)年你和林玉兒還有先太子的事，雖然知道的人不多，可是在相府之時，我便聽說了。

    我沒有說話。

    齊如玉又問，“這次回來，我見忠叔受了傷...你去江陵，可是去見了她？”

    我搖了搖頭，說，“沒有見她。”

    其實當(dāng)忠叔說江陵林家出了事，盲山的山賊掠走了林玉兒的女兒時，我是想去看她的。只是人已到江陵，臨到林府門前，又失了勇氣。曾經(jīng)不遠千里北赴邊境帶兵應(yīng)敵時，我沒有一絲猶豫，可那時，我卻怕了。

    不過，我依然慶幸自己去了江陵這一趟。

    我?guī)е沂搴腿说陌敌l(wèi)，偷偷潛上了江陵南面的盲山。盲山的地形，從山下往上攻，真是摸眼瞎，勝算不大。也因著這個原因，官府幾次圍剿都無功而返。

    林家沒有貿(mào)然派人來攻，是對的。三十人的暗衛(wèi)，各個都是頂尖高手，對戰(zhàn)一百二十人的山賊，最后卻死傷過半，就連忠叔，都為了救我，脖頸上中了一刀，險些喪命。

    那一日，我雖殺紅了眼，可當(dāng)我從地窖中將那個和蘭兒一般大的孩子救出時，卻覺得，終究來的不算晚，也終究算是沒有白來。

    我看著那個叫林長歡的孩子趴在我懷里，不敢睜眼，瑟瑟發(fā)抖，像是丟了魂一般，又像是睜開了眼睛便會看到什么可怕的東西一般。

    那個樣子，就同我初到地窖見到她時，一般無二。

    即便臉上有些臟兮兮的，卻依舊能想象出平日里也是粉雕玉琢般的小娃。

    而我，從她的臉上，仿佛看出了玉兒的影子。

    當(dāng)林荀后腳跟來，一臉戒備的從我懷中奪走那個孩子時，我永遠忘不了那個神情。那神情，就像是我會傷害她一般。

    可我，怎么會傷害她...又怎么舍得傷害她...即便她是溫?zé)o雙的女兒，可她更是玉兒的親生骨rou。

    林荀說，“別以為這樣，我便會感激你，長姐便會原諒你...你不配！”

    林荀的話，說的沒錯。這些事，永遠抵不過我的罪。

    林荀說完，抱著林長歡走了。

    而后，我一把大火，將整個盲山，燒了個干凈。

    看著熊熊烈火，映紅了天，那時候我想，若這火也能將我的過往一并銷毀，那該多好。

    回京的途中，我時不時會想起林長歡那張小臉，我想象著她睜開眼睛的樣子，是不是更像玉兒一些，還是溫?zé)o雙多一些。

    而后又不禁想起了五年前的那個中秋夜，當(dāng)我在院中賞月時，忠叔告訴我，飛鴿來報，林玉兒早產(chǎn)，母女平安。

    聽了這話，我的心，像是墜入了冰窟。

    一切，真的再也回不去了。

    那時候，距離蘭兒出世，僅僅間隔兩日。

    我剛經(jīng)歷了一個新生命的誕生，又像是度過了一個靈魂的寂滅。

    年輕時喜歡飲酒，長大了卻有了苦惱，酒量大便很少飲醉?？稍聢A那晚，我揮退了所有人，一個人望著那月亮，卻醉了酒。

    而后的半個月，我沒有上朝。

    朝中皆傳，攝政王近來喜得千金，樂的不思上朝。

    我沒有辯解。

    自從蘭兒五歲那年，齊如玉說愛我后，很長時間我沒有去她的院子。

    王府中有不少的美人，有些是朝臣為了與我交好才送來的，還有些是宮中太后和太皇太后送來的，我都沒有拒絕。

    這些人中，過得了忠叔嚴格考察的，頗有姿色的幾個，便留在府中，寵幸了便給一處院子做個夫人，剩下的或做個丫鬟或打發(fā)或送人，便是忠叔的事了。

    好在王府夠大，院子也夠多。

    我是個男人，也有欲望。所做之事，也不過你情我愿罷了。

    可我，從未想過要他們其中任何一人，懷了我的孩子。好在這些事，忠叔幫我善后的很好。

    是而，十幾年來，王府之中，僅有蘭兒一個孩子。

    我覺得，已經(jīng)夠了。

    這些年，齊如玉這側(cè)王妃，也一直做的很是稱職。像是經(jīng)歷過當(dāng)年私奔之事，哭過鬧過尋死覓活之后，便穩(wěn)重成熟了。

    所以當(dāng)我說不愛她時，只是短暫的尷尬，她沒有哭鬧，而后一如往昔做她的恬淡王妃。

    她再也沒提那日之事，知道我對蘭兒好，我們的相處，倒越來越像真的朋友。

    而我對蘭兒好，其實是有私心的。蘭兒只是我的一個念想，讓我能幻想著，如果我和玉兒有個孩子，也便起名叫蘭煙。

    藍田日暖玉生煙。

    初見林玉兒時，還是先帝在時，過年宮中的一次百官宴上，那時候官員都攜了家眷。人頭攢動的大殿上，在一群妙齡少女之中，我第一眼便看到了她，而她，也看到了我。

    那一日，她著了一身藍色的秀裙，卻似真的美玉一般沁人心脾。

    宴會期間，她可能是太過無聊，膽子頗大，偷偷溜出殿外，不顧皇帝還未離席。我不由心動，也好奇，便后一步悄悄追了出去。

    我記得初見面時，我的第一句話是，你好大膽。

    她愣了一下，笑著回我，彼此彼此。

    沒有矯揉造作，虛文縟節(jié)，有的只是那大膽而不失溫柔的笑。

    而后，我也跟著笑了。

    印象中，長到二十年歲，第一次覺得，心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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