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也只三月未見，謝錦一如從前，甚至還因在熙和宮日子過得不錯，又有張適奉旨盡心為她調(diào)節(jié)身體，氣色甚至比從前更佳。

    反觀袁啟，形容落魄，身形也消瘦不少，哪里還有當初意氣風發(fā)的影子。

    謝錦還不知道他被免了禁軍職位，頭一次見他穿便服，也只是多看了一眼便收回視線，將腳步停在幾步開外，與他保持距離，淡聲問：“你找我有何事？”

    袁啟怔怔地看著她，張了張嘴巴，卻一時間什么也說不出來。

    謝錦眉頭微蹙，強壓不耐，“你若無話可說，我便回去了，再奉勸你一句，我不欲與你再生瓜葛，更不愿因你再出事端，袁啟，我們?nèi)蘸鬅o需再見?！?/br>
    “錦娘！”

    謝錦轉(zhuǎn)身欲走，又被袁啟喚住，她頭也不回地問道：“究竟有何事？”

    袁啟看著她的背影，有些悲戚難忍，壓著苦澀問道：“我知道我們回不去從前，也知道，本是我負你在先，可你難道……真的對我沒有半分情意了嗎？”

    “情意？”謝錦覺得有些好笑，回過頭來與他遙遙對視，反問道：“你既然知道，是你負我在先，你又憑什么問出這樣的無理問題？”

    “我……”袁啟張口結(jié)舌，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謝錦神情冷淡地看著他，將手中那半塊手帕舉起，帶著些許警告道：“不要再玩兒什么無聊的把戲了，我來見你也并不是因為什么舊情，只是想和你說清楚，袁啟，這帕子既然一分為二，無論如何再也不能復(fù)原，你若還算個頂天立地的兒郎，就把前塵往事盡拋，從此好生對待你的新婚妻子，莫要再做一次負心郎。”

    她一松手，帕子輕飄飄落地，被她抬腳踩了上去，沾滿污塵。

    袁啟面上血色盡失，沒想到她會真的如此絕情，來之前準備了滿腔肺腑之言，此時半句也吐不出來，只是覺得自己行為可笑。

    沉默片刻，袁啟神色萎靡，像是終于接受了這個結(jié)果。

    他嘴角囁嚅兩下，低聲道：“你放心，我從此絕不會糾纏你。錦……謝姑娘，你大概還不知道，我如今已不在禁軍任職，今日也是托了關(guān)系才得以進宮見你，也只是為了告別?！?/br>
    說到這里，他頓了一下，見謝錦的確沒有要接話的意思，才勉強又自己開口道：“我本得大元帥賞識，推薦給了陛下，但如今陛下覺得我心性不穩(wěn)難當大用，便把我逐出了禁軍。

    大元帥說，讓我去軍營歷練幾年，倘若日后能有所建樹，他會向陛下進言，重新起用我。

    但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在乎這些，如果可以的話，我想一直留在邊關(guān)，再也不回京都了?！?/br>
    袁啟冒險擅入宮門，本意就是想看謝錦對他的態(tài)度是否有了松動，他早就打定了主意，如果謝錦心軟了，他就是拼命也要重新走回到她身邊。

    無奈事與愿違，謝錦的態(tài)度過于明顯，他再也無法欺騙自己，于是心灰意冷。

    把袁啟說的話聽完，謝錦眸光微閃，冷漠的神情也有了些許波動。

    但這絲波動并非是為了袁啟，說句難聽的話，不管袁啟是留在京都還是去邊關(guān)從軍，甚至不管他是生是死，自從二人決裂那一日，謝錦就覺得這些與她再無相關(guān)。

    她之所以動容，無非是為了姜照。

    謝錦知道姜照對于袁啟的態(tài)度甚至是有些厭惡了，每每提及他，縱是八風不動的君王也維持不了什么風度，甩甩袖子耍耍小性子也實在是正常反應(yīng)了。

    袁啟不知道陛下所謂的他心性不穩(wěn)是指什么，但是謝錦知道，姜照將袁啟逐出禁軍，讓他失去了在宮中行走的權(quán)力，無非是為了私心。

    她對于此事倒不是有什么特殊的看法，或許從前也只會認為姜照是為她出氣，但是經(jīng)她察覺到姜照的心意，又覺得她這些決議行為，多少帶了些酸意彌漫。

    想到這里，謝錦有些豁然開朗，甚至還體會到一些隱秘的愉悅感，忍不住彎起了嘴角。

    而她的表情在袁啟眼里就是釋懷之后的暢快，忍不住心如刀絞，悶聲問道：“我去邊關(guān)，并不是為了蹭些和平軍功。

    近年戰(zhàn)事不多，是因為眥鄰國境的敵軍都被大元帥打怕了，但外族生性貪婪狡詐，尤其是南蠻人，卷土重來只是時日未定而已。

    而我既然從了軍，就注定是要血染沙場的，難道我的死，會讓你感到開心嗎？”

    “我自然不會感到開心?！敝x錦瞥了他一眼，迅速補充道：“但也不會感到傷心。袁啟，我希望你能再多理解一下什么叫再無瓜葛，從此以后，我們只是陌生人而已?！?/br>
    話已至此，該說的都說盡了，至于袁啟到底能不能做到，謝錦根本也不在意。

    她轉(zhuǎn)過身去，又背對著袁啟，“擅入后宮是大罪，我不知你是從哪里討了人情，即便是為了對方著想，你也還是快些離開吧，以免連累無辜?！?/br>
    話音落下，謝錦又抬起步伐。

    “錦娘！”袁啟又高聲喚她，嗓音發(fā)顫著問：“你是不是……怪我連累了你？”

    謝錦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是挺直了腰背，字句清晰道：“袁啟，我如今是陛下欽封的清元殿內(nèi)司才人，按照規(guī)矩，你該喊我一聲謝大人?！?/br>
    “謝大人？”

    袁啟幾乎是從齒縫里擠出這么幾個字眼兒，兀自又重復(fù)一遍：“謝大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