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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也沒有,福地大人?!苯娲鏌o波瀾地回答著,他驚訝卻又毫不意外地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不會再對這種羞辱產(chǎn)生恥感了。 福地櫻癡頓了一下。他第一次聽到芥川稱呼自己為“大人”。不過他很快就接受了,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膀。 “你和亂步相處得不愉快嗎?”“不知道如何評價?!薄澳蔷秃煤镁幰痪湓u價來聽聽。”“他太鬧了。不過確實很會活躍氣氛?!薄班?,很中肯的評價?!备5貦寻V點頭稱是,“也就是說,你依然對他沒有好感?”“沒有那方面的好感。”“好吧,這肯定是不能強求的,畢竟你心里在想什么,只有你自己能知道。”他瞇眼笑著,別有深意地朝芥川投去睥睨的一眼。 看來我還是沒有獲得他的完全信任。芥川在接收到這個眼神的時候明白了這一點,在心底里掬了一把汗。 “我不管你到底喜歡誰,也不管你想要對著誰演戲,只要你能演服亂步就行了,我只有這一點要求。其余的隨便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就連我,你也可以試試,萬一我愛上你了呢?”說到這里,他捋著胡須,發(fā)出了響亮的大笑聲,“萬事皆有可能呀?!?/br> “這種玩笑話……” “這原是玩笑話嗎?那就不說了吧?!?/br> 福地櫻癡說著模棱兩可的話語,不給芥川繼續(xù)展示忠心的機會,也不給他自己留下過度暴露鋒芒的余地,匆匆地結(jié)束了這一回的對話。 芥川龍之介不得不承認,福地櫻癡真的不好對付,主要原因在于這個人似乎沒有任何完全的情感,論友情,他對相識多年的江戶川亂步這么尖刻警惕,論親情,他也一直是單身一人,更別說愛情了,也就是說這個人很可能從來沒有去喜歡過誰,去真心愛過誰,這讓芥川龍之介感到非常苦手。他們的每回對話都開始得恰到好處,也結(jié)束得滴水不漏,既不能多進一點,也不能退后一步,只能卡在那里,靜待與福地櫻癡下次對話的機會。 這樣實在是太被動了,掌控權全在對方手里,而他則一點優(yōu)勢占不得,除了把自己扮演得庸俗脆弱一些外,什么功績都做不出來。必須得換個方法試試,芥川想。 第57章 頑石(下) 翌日,芥川龍之介接受了胃穿孔的外科手術。他從沒有過暴飲暴食的習慣,所以會造成胃穿孔的原因基本上是來自于外部力量的打擊。大倉燁子在病房外等著他,問他是不是以前胃部被人捶打過或者捅過,或者說吞吃過什么實心重物,長期壓迫著腸胃。經(jīng)這一提醒,芥川也大致知道自己的病是從誰開始從哪時開始的了。他搖搖頭,沒有回答她。 手術挽救了他的內(nèi)臟,卻沒有挽救他的靈魂。胃袋上的洞被填上了,心都好似被什么東西鉆了個孔,總是空蕩蕩的。稍有改善的厭食癥與抑郁癥又開始折磨他,幾乎沒有任何征兆,只是油然地產(chǎn)生了一種無可挽救的寂寞與漸次加重的孤獨。他又回到了那種不能安然吃飯睡覺的痛苦生活。與之前不同的是,這次沒有陀思妥耶夫斯基在旁邊守著他,也沒有果戈里來給他寄鴿子說讓鴿子代表自己陪伴他不離不棄。這次是真的沒有任何人陪伴他,也沒有任何人幫助他了。 頭一天,他在夜晚中感到了紛至沓來的空虛與迷惘。突襲而來的懼怵讓他無法掙脫,踟躕于緊張感中不知所措,心臟大動脈開始快速地脹大又急縮,血液流動的速率剎那間加速,不安的感覺由微弱到漫延成災,幾乎快要直接崩毀他。這時,他才恍然大悟自己是有多么想念陀思妥耶夫斯基和果戈里。白晝的熌灼讓他可以欺騙所有人包括自身,可以毫無忌憚地聲稱自己不怕一切,可是黑夜卻能讓他原形畢現(xiàn)。黑夜。黑夜給他準備的,只是蟾蜍、黑犬和溺死者。亦如和太宰治初遇的那一天。然而可惜的是,已經(jīng)不會再有如當年的太宰治那般拯救自己于黑夜中的人了,甚至連太宰治也已不再是當年的模樣?;蛟S時間是真的恐怖如斯吧。 于是他恍然大悟,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不夠獨立,從小在貧民區(qū)就只知道渾渾噩噩,沒有生存的意義,被太宰治帶回去后,把太宰治當成神,結(jié)果卻被神明本人傷害得避之不及,后來又以陀思妥耶夫斯基為精神動力,支撐到現(xiàn)在。他這才明白,自己好像從沒有以自我意愿生活過,從沒有以自發(fā)的精神意識為動力拼搏過,之前活的那二十年,幾乎算是白活,他沒有一秒是作為芥川龍之介本人而努力的。過去的他,只會把精神信仰寄托在某人某物上,然后搖頭晃腦地跟在其后,信仰崩塌后就像一個小孩子大吵大鬧,好像是世界欠自己的一般。孤獨與寂寞吞沒了他,緊張與恐懼包攏了他,卻沒有打敗他。從這一刻開始,黑夜不再可怕,孤身一人也不再悲哀。 那時,他本是一個人縮在輪椅上,靜靜地坐落于黑暗中的一隅,在明白了這個道理之后,他慢慢地滑至窗前,打開窗簾,看向了夜晚中的日本。夏雨特有的悶熱依然沒有變,瀼瀼不絕的雨漣在落至市民的影子上時被廣袤大地的熱氣焚化為一片濕熱的暗灰,默然釋化,從遠方看去只能看見一團黑暗的色塊,好似雨點落下去后完全與人類的影子融為了一體,一同延伸至街角的另一岸。另一岸。最后凌空踏至另一岸的人群前,在人群中轉(zhuǎn)過頭,向不知具體為誰的陌生男女走去或走來。 他看著人民,看著街道,看著城市,看著國家,最后看著玻璃窗面上的自己。好像有什么東西失去了。從手指的間隙中溜走了。并且他可以確定,此后的一生中,自己再也無法將這些東西找回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