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還有什么好辯解的呢？”

    “這就是王的態(tài)度嗎？有氣無力的，更是像死刑犯。”

    “只是用你應(yīng)得的態(tài)度對待你罷了?！闭f到這里，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語調(diào)稍顯提高，嘴角也有些興奮地向上翹起，“氣力的話肯定還是有的，剛剛在咖啡店已經(jīng)吃飽了，你不是都看見了嗎？”

    那一瞬間，太宰治確信，他應(yīng)該把最后一顆子彈留著，帽子也不應(yīng)該丟掉，然后就可以一槍穿過這個俄羅斯人的身體，再把帽子蓋在倒下去的身軀上。最好是蓋住臉，因為裹尸布是一定會把臉蓋牢實的。

    “你是故意的？”

    “故意的？不，你低估了人類的感情，你自己是個喜歡把感情物化或者危險化的人，不代表所有人都會這樣。我會那么做，只是單純因為我也很愛他?！蓖铀纪滓蛩够匕咽忠葡蛄俗笮乜?，舒緩地閉上了眼，在感受到芥川龍之介的心跳聲之后，他又把手拿了下去，不疾不徐地睜開了雙眸，“你看，我和他的心現(xiàn)在是相通的了?！?/br>
    太宰治的瞳孔幾乎是在一剎那就收縮了兩圈，他握緊了拳，四肢如同憤怒中的百獸之王的筋骨般僵硬，斷斷續(xù)續(xù)的日文字詞從他的齒縫間溢出，滿含殺氣：“見識過名垂日本青史的那些名刀嗎？三千世界雪走鬼切，八千流境和道秋水……總有一把，會是我親手手刃你的那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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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我覺得我這個在字里行間瘋狂劇透的作風(fēng)已經(jīng)能夠師從脂硯齋了（

    第41章 沙揚娜拉

    果戈里送來的鴿子死了。

    芥川龍之介有些不敢相信，他每天該喂的喂了，該照料的也照料了，卻在某一天早上發(fā)現(xiàn)這只鳥兒一動不動，靜靜地蜷成一個脆弱的圓狀。待他試圖伸手去撫摸，才發(fā)現(xiàn)白鴿的心臟已經(jīng)停止了作息。這只白鴿在果戈里窒息的包裝中都能一路存活，來到自己的身邊，卻在寵柳嬌花般的安逸生活里與世長辭了。芥川龍之介莫名有些后悔沒有給這只白鴿留下一張照片，現(xiàn)在即使想要彌補，得到的也只能是這個小小的生命體那孤單畸零的遺照了。

    他還記得關(guān)于這只鳥的一些細節(jié)，第一天遇見它時，他被它突然從盒子里撲騰出來嚇了一跳，雖然他為此罵了果戈里一頓，卻沒有去討厭這只鴿子，反而異常用心地喂養(yǎng)了起來。白鴿驟然從密閉的黑盒里掙脫而出，展翅俯飛，那模樣讓芥川感受到了生靈的活力?？墒乾F(xiàn)在這一切都不見了。被死亡撲散了的思念，含淚吻下不羈的時間。

    芥川龍之介已經(jīng)被港口黑手黨拋棄，一旦掉以輕心就會被組織里的人殺死，他現(xiàn)在的身體狀況根本談不上什么反擊，所以自從上次與陀思妥耶夫斯基見面之后，他便再也沒有出過門。陀思妥耶夫斯基似乎對這個秘密基地的神秘度保有絕對自信，芥川也懶得去想究竟是為何了，除了選擇在這里與肺病共度光陰外，他沒有別的生活方式。他咯血越來越頻繁，肺病已經(jīng)有些影響到其他的內(nèi)臟器官。

    每時每刻都處于緊張與抑郁中的精神狀態(tài)讓他無法入眠，他已經(jīng)不記得上次好好睡覺是多久之前了。每睡著一次，他就會被轟炸般的疲勞與痛苦迅速拉入夢鄉(xiāng)，然后開始循環(huán)無止境的噩夢漩渦，僅僅只是睡著一次，他就能做七八個噩夢，每個夢里自己的死法都不相同。墜入幾十萬里的深海被海獸吞吃，深?？謶职Y帶來的無限恐懼讓他號啕大哭，在深海之下無止境也無回應(yīng)地呼喚著太宰治的名字。在黑暗無垠的宇宙中央被絮亂的時空粒子切割殆盡，跨越了萎頓與衰老，由美麗而枯萎，由死亡而永恒，由存活而消遁。每死亡一次他就會感到大腦疼痛無比，便抱著頭吃疼地在冰冷的床被里不停抽咽，肩膀一直聳起，身體蜷縮成一團，待抽咽完之后又繼續(xù)下一次死亡。于是他開始討厭睡覺，討厭做夢。

    他給自己定了個以十分鐘為周期的鬧鐘，只許自己睡六百秒，然后又醒來，實在堅持不住再繼續(xù)睡六百秒，又醒來。只有這樣做才能規(guī)避死亡的循環(huán)，才能躲過萬箭攢心，躲過深海巨獸，躲過女鬼僵尸，躲過黑暗宇宙。睡眠的嚴重缺失讓他的身體雪上加霜，甚至經(jīng)常辨別不清正確的顏色與味道，rou色的人臉全都看著是綠色或者藍色，粉色的花朵全都看著是黑色，甜的食物覺得咸得落淚，辣的食物覺得苦得要命。

    他覺得，自己能在每一滴露水與每一寸土地中都感受到生命力的流逝。

    胸口悶痛已是家常便飯，頻繁到他的精神記不得每一回疼痛的經(jīng)過，肌rou與骨骼卻早就銘記每一回暈眩的細節(jié)。每到這種時候，他就會呼吸困難，四肢無力，無法控制好輪椅，常常將脖頸一仰就墜入暈眩，或者輪椅一滑就倒在地上。芥川很討厭后者。因為沒有人會扶他起來。他不是希望有人來幫助自己，只是想重新坐回去真的十分麻煩，不過還好，摔倒一兩次或許會難受，摔倒上十次上百次，便已習(xí)慣了受傷與寂寞。

    他還想著冰島，還想著極光。只要冰島還在，極光還在……他常常這樣在心里重復(fù)著這一句話，以此來激勵自己從摔倒的地方重新爬起來。

    陀思妥耶夫斯基通過安排手下的人偷襲福澤諭吉和森鷗外達到了挑起爭端的目的，聽說港口黑手黨和武裝偵探社已經(jīng)陷入了爭執(zhí)，大戰(zhàn)一觸即發(fā)，但究竟是個怎么樣的結(jié)果他就不知道了。陀思妥耶夫斯基前段時間還會給他傳報紙過來，現(xiàn)在已經(jīng)完全沒有了音訊，加上他把自己的手機摔碎了，新的手機還沒來得及買就因躲避追殺而成了一個妄想，所以他現(xiàn)在可以說是沒有任何消息渠道。他根本不知道陀思妥耶夫斯基下一步打算干什么，也不知道陀思妥耶夫斯基現(xiàn)在究竟安全與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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