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芥川在他走之后徐徐睜開雙眼,無休止地對著天花板發(fā)呆。 芥川對陀思妥耶夫斯基每次都這么離開的方式沒有表明任何態(tài)度,他們兩個之間也一般是陀思妥耶夫斯基先離開,然后芥川一個人再坐很久才走,因為陀思妥耶夫斯基很討厭芥川先走。有一次芥川收到樋口的消息,說森鷗外對他有事情吩咐,他站起來就想走,被陀思妥耶夫斯基直接摁在座位上,臉色極差地盯著他說:“別走?!?/br> 芥川驚訝地看著他。因為被摁在椅子上,所以芥川只有抬起頭來仰視他:“為什么?” “要走的話,我現(xiàn)在就讓你去和上帝見面?!蓖铀纪滓蛩够ξ鼐嬷?/br> “你該聽一聽《國際歌》了?!?/br> “留下來吧,我唱給你聽?!?/br> 芥川很無奈。但他沒有明著要和陀思妥耶夫斯基作對的意思,便乖乖坐下了。 他沒有對陀思妥耶夫斯基動過殺心。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偶然一次,他想到這個問題,忍不住問:“你不怕我殺了你嗎?” 陀思妥耶夫斯基一邊調動著棋盤上的棋子位置,一邊理直氣壯頭也不抬地回答:“不會的?!?/br> “為什么這么確定?” “因為你愛上我了?!?/br> 芥川露出了難過的表情:“請不要說這種話?!?/br> “為什么不要?” “很沒有禮貌?!?/br> “抱歉,請原諒我的無禮。我改一種說法。你正在愛上我的過程之中?!?/br> “這有什么區(qū)別呢?你就這么希望我愛上你嗎?” 于是陀思妥耶夫斯基難得地也做出了憂愁的神態(tài),眉眼平添悲傷:“你看,高山在吻著碧空,波浪也相互擁抱……誰曾見花兒彼此不容,姐妹把弟兄輕蔑?陽光緊緊地擁抱大地,月光在吻著海波……但這些接吻又有什么意義呢?要是你不肯吻我?” 芥川狠狠地給了他的肚子一拳。 “代表雪萊消滅你?!?/br> “我錯了。”他一邊捂著肚子,一邊苦笑著回答。 這就是芥川和他的日常來往模式。就在一架鋼琴面前,再上一杯茶或者一杯酒就可以展開。芥川一直覺得這很奇怪,甚至很詭異,卻又總是配合著陀思妥耶夫斯基進行到最后,以至于他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動了感情。因為他真的隨時隨地都會想起陀思妥耶夫斯基。 現(xiàn)在也是如此。 芥川直接說“不懂”,陀思妥耶夫斯基也沒有介意。他微微一笑,站起身來,慢慢坐上芥川對面的座位。那旁邊不知何時擺放了一架大提琴。 “喜歡莫扎特嗎?” “聽說過?!?/br> “《洛可可主題變奏曲》?!蓖铀纪滓蛩够闷鹆朔旁谀_邊的大提琴,“就是按照莫扎特的風格寫成的。你知道作曲者是誰嗎?” “不懂。” “柴可夫斯基?!彼琅f不介意芥川敷衍的回答,“曲調與莫扎特的作品具有相似性,也完美體現(xiàn)出了柴可夫斯基獨特的藝術個性。如果想要了解俄羅斯音樂的話,一定要好好欣賞它?!?/br> “沒有欣賞的心情。” “不想聽?” “不想聽別人彈奏?!?/br> “那如果是我呢?” “請吧。” “本來想為你拉第二變奏的,但是這一部分需要大提琴與樂隊之間的配合,組合成一種互問互答的音樂節(jié)奏,一個人是演奏不出這種效果的。這種效果聽上去就好像是好友之間在親切敘談。我們不是好友,你也不會大提琴,所以我就改變主意了。”他解釋著。 “那么現(xiàn)在你所奏的,又是哪里呢?” “第三變奏。”他的手頓了頓,然后睜開眼睛與芥川對視著,彎起了一個堪稱痛心的微笑:“浪漫又悲戚的戀歌?!?/br> 芥川點點頭,沒有回答。 “為什么選擇這一段變奏呢?”芥川問。 “因為別無選擇?!?/br> “不會沒有選擇的,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你早就準備好的選擇?!?/br> “但是我在選擇了這段變奏的那一刻,就再沒有了其他可能?!?/br> “你可以選擇收回你的大提琴。你永遠都會有一個選擇?!?/br> “而我選擇了你?!?/br> 兩人之間又開始了沉默。 沉默并不是毫無意義,有時會在某些特定場合與時間散發(fā)出難以言喻的魅力。非要比喻的話,維多利亞·希斯洛普在不久之前就曾比喻過,沉默就像最漂亮脆弱的肥皂泡升到空中時那般,清晰可加,五彩斑斕,可最好還是不要去觸碰它。 芥川龍之介靜靜地坐在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對面,聽著他拉奏出來的聲樂,看著他沉醉其中的神情,再次感到那種煩躁且輕生的情緒被漸漸填平了。陀思妥耶夫斯基每次都能夠治愈他那不穩(wěn)定的狀態(tài)。醫(yī)生稱其為情緒病。只有待在陀思妥耶夫斯基身邊,他才能夠徹徹底底擺脫病人的身份,成為一個需要溫柔話語與情趣娛樂的普通人。 他已經太久沒有做過普通人,久到他快忘記了自己只是一個普通人而已,而他身邊的那些人,無論是太宰治還是誰,要么從來都沒有尊重過他身為人類的身份,要么就是關系點到即止,不能再繼續(xù)深入他的世界。 他是黑手黨,是殺手,但這一切的前提都是他得是個人。是人就會需要得到治愈與關懷,否則是活不下去的,沒有人能夠在整整將近一百年的人生中全部在痛苦中度過,數(shù)萬個日子中都不需要治愈與關愛的人類是不可能存在的。至少他做不到。 --